檀昭不卑不亢,铿锵的声音穿透风雪的呼啸:"冬狩之前,陛下召见过臣,传有密旨,凡事若有蹊跷,命臣可持此金牌与密诏,号令百官,彻查疑点!"
"你……!"
葫芦里究竟安着什么药!
誉王适才如登云端的心一下子坠落冰窟里,无法再隐忍一点点,暴怒之情跃至于颜。
誉王骤然抽剑,剑指檀昭的咽喉:"何为蹊跷?何为疑点?檀昭你先前以权谋私,触犯王法,已被停职!陛下这信物,定是你私自盗取,故意编造,在此妖言惑众,居心叵测!这比欺君之罪更要严重!来人!快将檀昭捉拿了!"
禁军伫立四周,檀昭目光一扫,临危不惧:"誉王殿下,臣所持信物乃陛下御赐,不曾有任何捏造。你若违令陛下,便是欺君之罪!"
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
誉王的手抖了抖,恨不得一剑戳穿檀昭的喉咙:"你曾允诺,欲随陛下而去。今日,本王容你去死!快将檀昭押下去,明日问斩!"
这声咆哮连城楼底下的人也听见了,纷纷抬头望来。
城楼上的禁军犹豫不决,重新拔出剑,慢吞吞地靠近檀昭,毕竟檀昭手持皇帝谕旨,可另一面,誉王即将登基成为新王,谁敢不从。
侍卫首领张勤率先靠近,好心低语道:"檀大人,得罪了,您先随我们走?其他大臣知晓后,该会尽力保您无恙。"七夕事发那回,张首领受旨保护檀昭,在檀府住了半月多,对檀昭颇为敬重。
听闻誉王那声"问斩"的号令,黄都知愣怔半响,噗通跪了下去,一骨碌爬到誉王脚下:"誉王殿下,使不得,使不得啊!陛下自来信任檀大人,还请誉王殿下从宽发落,查一查事情原委!"
誉王极不耐烦,一脚踹开黄都知,命道:"鸣钟——!"
敲钟人冷得僵在那里,赶忙搓了搓手,握住那巨大的钟杵。黄都知猛地跃起,冲去抱住他,"啊啊啊——!住手,住手!陛下还未入敛,尔等都不听陛下的话了么!!!"
誉王再次喝令,其他侍卫只好跑向钟鼓,握着钟杵使力往铜钟撞去——
"铛——"
一声厚重且悲怆的巨响,承载着整个帝国的哀鸣,如同无形的涟漪一圈圈地,从宣德门楼往四周扩散,席卷整个汴京城的天空。
钟声所至之处,车马顿止,笑语凝绝。
百姓们纷纷惊骇抬头,宣德门前的御街上挤满了人。
在禁军刀剑的压制下,檀昭攥紧双拳,抬起头,迎上冬日刺骨的风。
今日生死关头,不仅仅关乎他一个人的命运,而是整个国家的将来!大周从岌岌可危的境地中挣扎出来,重现中兴之光,岂可因为某些人的私欲,就此崩塌!
从古至今,天下从不乏为民请命之人,亦有诸多为社稷抛头颅洒热血之士。这座皇城,锦绣繁华之下暗潮汹涌,承载了无数有识之士的毕生寄托,却也碾碎过一个又一个热血忠诚的梦想。然而,纵使前路晦暗,也总有人为国赴汤蹈火,前赴后继,从未断绝。
国之丧钟敲响,第一声未尽,第二声正要续起。
嗖——
一枚矢箭从风雪中穿来,敲钟人应声倒地。
城楼下方,人海中,一位男子手持弓箭,立在马背上。那人手一抬,甩开身上黑色斗篷,露出烈如火焰的红色铠甲。
"谁?那人是谁?!"誉王携在唇畔的笑容一息凝滞,速速召集众禁卫护驾。
彼时,檀昭凝重的面容终于变了,微微一笑。
守城的禁军认得来人,"这不是瑶指挥使么?!"
瑶尘?
为何他突然现身!!!
誉王惊悚万分,旋即命人擒拿瑶尘。
瑶尘出现的那一刻,枢密使张乾如临大敌。他与誉王窜通,在谋害长公主那夜,本想来个螳螂扑蝉黄雀在后,趁机也杀了瑶尘灭口,哪知被他逃掉了。
张枢密使吩咐禁军驱散御街上的百姓们,亲自出面,从队伍中骑马而来,手中寒剑一旋,喝道:"瑶尘你罪大恶极,今日自投落网,还不束手就擒!"
百里逍遥仰天大笑:"我何罪之有?倒是你们!张乾,你勾结誉王秦策,企图篡位,谋害陛下!你们才是罪孽滔天,不可饶恕!"
张乾骇然:"你血口喷人,一派胡言!你谋害长公主,定当凌迟处置!"
挨近时,张乾注意到他身上的红色铠甲,这身装备不是三司的,定睛细看,上面刻有雄鹰纹饰……
这是……镇北军的军甲?!!!
张乾益发惊恐:"你你,你究竟是何人?!"
这个答案,百里逍遥等了十五年。他隐名埋姓,忍辱负重,像一具从地狱里爬出来的幽魂似的活在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