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韩云二人起床之后,兀自卿卿我我,抱在一起腻歪。
“砰!!!”
一声沉闷如惊雷般的巨响,毫无徵兆地猛然炸开,粗暴地撕裂了室內所有的静謐、朦朧与那几乎凝成实质的旖旎!
那两扇厚重无比、刻画著层层叠叠防御与隔音阵法的玄铁木门,竟被人从外面以蛮横无比的力量,硬生生轰得向內洞开!门轴发出不堪重负的、令人牙酸的呻吟,两扇门板狠狠撞在两侧的玉石墙壁上,又猛地反弹回来,嗡嗡震颤不休,扬起一片细小的尘埃。
刺目的天光伴隨著山巔凛冽的寒风,毫无遮挡地灌入室內,瞬间衝散了那暖甜薰香的靡靡之气,也將殿中一切照得无所遁形。
韩东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浑身一僵,他几乎是本能地,先于思考,手臂一揽,以一种保护般的姿態,迅速將身侧的云霓裳往自己身后带了带,同时抬眼,目光如电,射向洞开的房门。
云霓裳的反应比他更快,更冷。巨响传来的瞬间,她周身那点慵懒、朦朧、乃至近乎挑逗的气息顷刻间冰消瓦解,消失得无影无踪。一股凛然不可侵犯的寒意从她身上瀰漫开来。她甚至没有立刻抽回抵在韩东掌心的手,只是指尖那缕原本柔和缠绵的灵力骤然变得锋锐如冰针,隨即才自然收回。她广袖微拂,一道无形气劲扫过,原本微微敞开的衣襟瞬间恢復严整,连一丝褶皱都无。方才还近在咫尺、吐气如兰的红唇抿成了一条冷淡的直线,眼眸中雾气尽散,只剩下深潭般的冰冷与锐利,直直看向门外。
房门口,光影驳杂处,立著数十道身影。
云霓裳一眼扫过去,可以说,云霞宗的內外门的长老,来了一多半。执法堂首席周倩,赫然就在其中。
为首一人,身高八尺,面如冠玉,三缕长髯垂於胸前,身穿一袭绣有金色云纹的深紫色长老法袍,头戴高冠,手持一柄莹白如玉的拂尘,乍一看去,仙风道骨,正气凛然。却是云霓裳的师兄,云霞宗副宗主,全孝祖。
只是此刻,这位素以“持身端正、执法严明”著称的全副宗主,脸上没有半分往日的温和与肃穆,只有一种混合著痛心、愤怒、以及某种压抑不住的亢奋的扭曲神情。他目光如炬,先是飞快地扫过殿內一片狼藉(主要是被震开的殿门和飞扬的尘埃),然后牢牢定格在云床之上——定格在那距离极近、姿態在闯入者眼中无疑过於亲密、甚至堪称“衣衫不整”(主要是韩东,他刚才心神动盪,衣襟確实有些松垮)的两人身上。
在韩东將云霓裳往身后揽的那一瞬间,全孝祖眼底的寒光与怒意几乎要化为实质喷薄出来。
全孝祖身后的长老们,看向殿內的目光带著审视与惊疑。每个人身后,都站著一群气息精悍、身穿统一制式劲装的弟子,个个腰佩长剑,面无表情,眼神锐利,隱隱呈扇形散开,堵住了房门所有可能的出路。更远处,似乎还有不少被惊动的弟子在探头探脑,却被诸峰弟子拦在了更外围。
这阵势,绝非寻常拜见或偶遇,分明是早有预谋,来者不善!
“师妹!”
全孝祖一声断喝,声音洪亮,蕴藏著灵力,震得房內樑柱上的微尘都簌簌落下。他手中拂尘一指云床方向,痛心疾首,语气沉痛无比,仿佛亲眼目睹了什么十恶不赦、败坏门风的丑事:
“你身为云霞一宗之主,执掌宗门权柄,受上下弟子尊崇仰望,本当为宗门表率,清修自持,克己復礼!岂可……岂可在这光天化日,宗门重地之內,行此……行此苟且之事,与这来歷不明、修为低微的散修廝混胡为,白日宣淫?!你……你还有何顏面,居於这宗主之位?还有何资格,领袖我云霞宗上下?!”
“白日宣淫”四个字,他咬得极重,如同四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扇在霓裳居凝滯的空气里,也扇在门外所有竖著耳朵的弟子心头上。
他身后的长老们,闻言脸色也是微变,看向云霓裳的目光更多了几分愤恨与失望。身后的弟子们,虽然依旧面无表情,但眼神中的鄙夷与审视,却毫不掩饰地投向韩东。
房內的气氛,瞬间从极致的曖昧旖旎,跌入了极致的冰点与肃杀。山风穿过洞开的房门,呼啸而入,捲动著云霓裳和韩东的衣袂,却吹不散那瀰漫开来的浓浓火药味。
韩东感觉到身后云霓裳的身体,在那句“白日宣淫”出口时,极其轻微地僵硬了一瞬,隨即,一股更加深沉冰冷的怒意,如同沉睡的火山,在她看似平静的躯体下无声酝酿。他揽著她的手臂,能清晰地感受到她肌肉瞬间的绷紧,以及那几乎要破体而出的、属於帝境真仙的可怕威压。
但云霓裳没有立刻爆发。她只是缓缓地,极其缓慢地,从韩东身后,向前迈了一步。这一步,便重新与韩东並肩而立,甚至隱隱还站在了韩东前面半步的位置。她挺直了脊背,下頜微扬,那张绝美的脸上没有任何被撞破“丑事”的惊慌或羞愤,只有一片冰封的湖面,映不出半分情绪波澜。
她没有看那些弟子,也没有看那些神色复杂的同门长老,目光直接落在全孝祖那张写满“正气”与“痛心”的脸上,声音平静得听不出一丝涟漪,却字字清晰,如同冰珠坠地:
“全副宗主,未经通传,擅闯宗主静修禁地,惊扰本座修炼。此乃一。”
“无凭无据,污言秽语,辱及宗主清誉,败坏宗门声名。此乃二。”
“率眾逼宫,目无尊上,其心可诛。此乃三。”
她每说一句,全孝祖的脸色就阴沉一分,长老们的眉头也皱得更紧。室內外的空气,仿佛又沉重了几分。
“全孝祖,”云霓裳的声音陡然转厉,虽未刻意提高,却带著一股久居上位的威严与冰寒,“你可知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