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雪瑶边想心事边走进卧房,看到晏玹正坐在案前揉黄酒。
……再仔细看看,他本来应该没在揉黄酒,而是在写东西,但黄酒走过来就躺在了他面前,盖住了纸,他才不得放下笔揉它。
现在黄酒被揉得很舒服,一片白毛的肚子翻在上面,四肢全摊开了,像一张又大又厚实的毛毯。纸被它压在身下,只露出一个边。
晏玹下巴抵着桌面,边摸它边无奈地跟它说:“你走开啊……我写完再摸你。”
“扑哧。”祝雪瑶一声笑,走过去跪坐到晏玹对面,伸手把黄酒抱过来。黄酒倒也乖,并不挣扎,眯着眼看看她就握在了她怀里,随便她揉。
晏玹如蒙大赦地赶紧执笔,祝雪瑶随口问:“五哥写什么呢?”
晏玹道:“给几位老师的帖,过几日该去学宫递辞表了。”
因前朝灭国前接连三个昏君当道,卖官鬻爵之事成风,虽每一个在位时间都不长也足以动摇根基,到最后一个在位时,反正大字不识一个的也能砸银子买官,便鲜见有人好好读书做学问了。
是以本朝立国之初,二圣就雷厉风行地在各郡兴建学宫,都城乐阳更一口气兴建了五处学宫,花了重金请名师出山坐镇,令天下学子趋之若鹜。
这其中,文华学宫又是名气最负盛名的一个,由二圣亲自督办。除太子之外,皇子公主们都要四岁进文华学宫开始读书,直至成婚,婚后要守男女大防了,便另请老师授课。
既然重视学问,“尊师”自也是要紧的,便是出身高贵的皇子公主们离开学宫时也得规规矩矩递辞表、送礼、谢师。而且不能由下人代为走动,必须自己亲自登门,还得对教过自己的每一位老师都尽到礼数。
两世里,祝雪瑶都是在婚前就办完了这事。这会儿忽然听晏玹说起这个,她不由一愣:“怎么才辞?”
晏玹看看她:“婚前多忙啊,哪有时间跑这个?”
祝雪瑶本想说“不就是抽几日谢师?”,话未出口一下子反应过来,默默闭嘴。
——这两世里,她都没太操心婚礼的事,上一世当太子妃还复杂些,这一世在圣旨下来后除了试婚服、过目嫁妆、熟悉仪程之外,宫里基本就没让她操心什么了。
可晏玹不一样。无论二圣还是太后明里暗里都怕他从前散漫惯了,日后不能好好照顾妻子,在婚礼的事上便一直有意让他处处操持。一旦他闲下来,长辈们就会很不满意。
祝雪瑶那阵子天天拉他去未央宫点个卯就是这个缘故。
而在“点个卯”之外的时间,她就没什么事了,晏玹却还得继续忙各种鸡毛蒜皮。什么尚工局新制了首饰、尚仪局挑好了宫人,他哪怕只是为了应付长辈也都得费点神。
所以他是真没时间去递辞表。
祝雪瑶乖巧闭嘴,安静撸猫。
晏玹写到第二份帖的时候,霜枝打帘进了屋,福身道:“女君、殿下,七公主来了。”
祝雪瑶边回头边抱着猫撑站起身:“请她去厢房吧,我去见她。”
看了看时辰,又吩咐道:“让厨房按七姐姐的口味备膳,晚上我们一起用。”
她知道七公主会来,因为今日一早七公主就来过,但那会儿她正要和柔宁公主去温泉,九公主也催着七公主陪她去集市,只好晚点再说。
黄酒似乎感觉到她有事,翻身从她怀里跳下去,抻着懒腰走了。
晏玹放下笔:“一起去吧,回来再写。”
祝雪瑶看他两眼,没说什么,和他一起出门去厢房。
。
七公主晏知芊坐在厢房里一脸的尴尬。忽闻珠帘碰撞,她抬眸望过去,看到祝雪瑶和晏玹一同进来,下意识地便站起身,神情僵硬得话都磕巴:“阿阿阿……阿瑶,五哥,对不住,那个方雁儿的事……我不知道会这样。我就是听大哥说怕她孕中多思,去探望了她两回,谁知道她……”
七公主说到这儿,脸色更复杂了:“五个月的身孕飞檐走壁地跟我一路……她身体也够好的。”
言下之意:谁能猜得到这个?太离谱了。
晏玹淡看她一眼,面无表情地先去落座了。祝雪瑶上前拉住她的手,笑道:“七姐姐,坐下说。”
她心里并不怪这位七姐姐,因为就像她说得对,谁能想到有孕五个月还敢这么干?太离谱了。
而且,七姐姐明摆着是被晏珏“算计”了——晏珏平日里跟她也不算多熟,这种事托到她那里,显然是拿准了玉贵嫔母女三个都傻,不会多心。
诚然,晏珏在这一环上或许说不上心思多坏,他也料不到方雁儿能这样胡闹,可他依旧是在利用七公主。
凭祝雪瑶对他的了解,他除了担心方雁儿孕中多思,心下的算盘多半还有让方雁儿先和七公主熟悉起来,这样也算帮方雁儿混了个人脉。日后大家不看僧面看佛面,便要多给方雁儿两分好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