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起在东大医学部的解剖室里,对着福尔马林浸泡的人体标本,默默把最后一口红豆面包塞进嘴里。
窗外是五月明媚得过分的阳光,透过高大的榉树叶洒进来,在光洁的地板上切出明暗交错的光斑。
教室里只有他一个人,安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还有远处操场隐约传来的哨声和呼喊。
——如果忽略脑海里那个时不时弹出来的淡蓝□□面的话。
【当前观察目标:人体上肢神经血管标本。】
【重点提示:尺神经走行于肱骨内上髁后方,临床易受损,常见于……】
江起面无表情地移开视线。
界面乖巧地消失了。
三天了。
从那个爆炸的夜晚,那个金色文字乱飘的居酒屋门口,到现在。
整整三天。
系统很安静。
没有任务发布,没有奖惩机制,没有叮叮当当的提示音。
它只做一件事:在他看到任何与“医学”相关的东西时,活的、死的、标本、模型、甚至医学教科书上的插图,自动弹出简洁到近乎冷酷的注释和解说。
像一本自带AR效果、话特别多的解剖学辞典。
江起起初试过关掉它。
没用。
试图沟通。
没反应。
最后他放弃了,选择和平共处。
毕竟,这玩意儿除了有点烦人,目前看来……似乎没什么危害。
甚至,有点用。
比如现在,他看着标本上尺神经的走向,脑子里自动同步了它的常见损伤机制、临床表现、检查手法和治疗方法,比教科书生动,比教授讲课直观。
就是有点超现实。
“江君?”教室门被推开,一个戴着细框眼镜的男生探进头,是同期生佐藤,“还在用功啊?下午的临床医学概论要换到三号馆302了哦,教授临时通知的。”
“知道了,谢谢。”江起点点头,把面包包装纸揉成一团,精准投进角落的垃圾桶。
佐藤眨眨眼,目光落在他手边那本摊开、密密麻麻写满中文批注的《系统解剖学》上,肃然起敬:“真厉害啊,江君,才来几天,笔记已经这么厚了。”
“笨鸟先飞。”江起用日语说了句客气话,合上书。
走出解剖楼时,午休时间刚好过半。
东大校园里人声渐起,抱着书的学生三三两两,空气里是五月温暖的阳光和淡淡的青草味。
江起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连续几天被脑子里那个自动弹注解的“医学词典”狂轰滥炸,看标本像看3D教科书,看活人像看行走的病例,多少有点信息过载。
他沿着林荫道往食堂走,盘算着下午的临床医学概论该坐第几排才能既听得清,又不容易被教授点名。
然后,他就被堵了。
不是字面意义上的堵,但效果差不多。
两个穿着黑西装、没打领带的高大男人,一左一右,像两座会移动的黑塔,精准地截停在他去食堂的必经之路上。
一个卷毛,墨镜架在鼻梁上,嘴角抿成一条不耐烦的直线,另一个笑得像只偷到鸡的狐狸,手里还晃着个便利店塑料袋。
是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
他记得三天前,他们曾经自我介绍过。
“哟,江君!”萩原研二挥挥手,笑容灿烂得晃眼,“好巧!吃饭了吗?”
江起停下脚步,看了看他们,又看了看不远处飘着饭香的食堂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