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明白,下去吧。”
姜眉坐在远离顾元珩的地方,默了片刻,扶膝便要跪下向他行礼。
车内狭窄,顾元珩想去扶她,却慢了一步,指尖划过她的衣袖,眼角便有些酸楚,心口一阵又一阵的闷痛。
她仰起脸望着“楚澄”,怔怔默念道:“陛下。”
“你当真要这样称呼我吗?”
姜眉点了点头,看向他受伤的手臂,目光黯淡下去。
“小眉,我并非是有意隐瞒身份,最初只是见你防备心重,不想吓到了你,让你疏远我……可最终还是让你心有嫌隙了。”
面对姜眉,他一直都口称“我”,不愿说一个“朕”出口。
“这一时之间发生了太多事,什么话都不及言明,你方才便说要走……”
他伸手去握姜眉的指尖,却被她下意识地躲开。
更令他心寒的是,姜眉想起她现在面对的是陛下,又似是强忍着压抑着将手放回原处,任他触碰。
“小眉……不要这样!你可告诉我,你究竟为何要走吗?你要去做你心中未竟之事?我不能阻拦。你要去多久,这一去,会否能再回来?”
顾元珩说得动情,就像先前数次同枕同眠的夜里,姜眉因病痛辗转难眠,他将她拥在怀里,柔声安慰。
“我与你,是云泥之别。”
姜眉在小桌上缓缓写道,马车内灯烛微光惨淡,却独照亮她面上泪痕无数。
她过去的一切,已然是不堪言说了,与楚澄都无颜细细说明,更不要说是顾元珩。
他是天子。
“小眉,你这样说,莫不是要伤透了我的心吗?我并非是有意欺瞒,只是想找个合适的时机与你言明!”
他握住姜眉的手,见她并不抗拒,便细细摩挲起来。
“我只是一介草民。”
“身份低贱,你是天子。”
她是真的怕了t,与顾元琛纠缠不清已然是糊涂大错,落得那样的结局,是她心有妄想,咎由自取。
顾元珩揉着她的手缓缓道:“石贼之乱时,我身受重伤,不能自理,还要隐姓埋名,躲避追杀,那时我不再是太子,只是国破家亡的一介草民。”
“小眉,你还记得你今日同我说过什么吗?不是说你喜欢楚澄吗?你不是答应他要好生养病,今后养好了身体,唱歌给他听吗?”
“我就是楚澄啊!你好好想想,这些日子我们如何朝夕相处,如何倾诉衷情,除却隐瞒身份,我对你何时有过欺骗啊!”
她听着这字字衷情,想到了心底的依恋,更多的,却是想到了从前过往。
与顾元琛的过往。
“小眉,你留下来好不好,至少让我为你好好医治身体,我并非完人,我有私心,更有私情,我做不到放任你走,看着你再忍受病痛之苦,你留下来吧,答应我,可好?”
他一连问了许多话,可是姜眉的嗓子坏了,不能一一回答,即便是她能开口,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留在陛下的身边,然后呢?”
她在顾元珩掌心飞快写道,写不尽前路迷惘。
顾元珩心中大喜,忙小心翼翼地将人紧紧拥入怀中,柔声道:“自然是同从前一样。”
姜眉正想着从前是什么样,她跟在楚澄的身边究竟是开怀还是沉郁,顾元珩便又说道:“小眉,你若愿意同我相伴余生,我便向你许诺,绝不会让你经受一分一毫的难处,我知道你怕什么……”
他的声色忽然平添了几分哽咽,似乎是已经经历了千难万阻。
“小眉,你留在我身边,待时日长久,我慢慢为你正立身份,楚澄对你许的诺言便是朕对你的诺言……”
之后的话,姜眉有些听不清了,眼泪流进了耳中,将他的话语蒙上了一层纱。
她想起顾元琛也对她说过这样的话,她深信不疑过。
这些话总是这样承诺着,让她希望着,却又远远在天上,就像从前也有许多男人惋惜地捧起她的脸,说着相似的话,可怜她……
她小声啜泣起来。
顾元珩轻拍打着她的后背,温声道:“不要哭小眉,我知道这样多少是委屈了你……这一时情急,我险些忘了,方才是你救了我,你武艺高强,能护好自己,我便安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