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人老多情,又是回忆往昔之事,何永春格外动情,一度哽咽不能言语。
“王爷他和我笑着说‘何公公,母妃今日终于开心了一些,她不讨厌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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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当时抱着王爷,他那么小的,身子却那么轻,想去找太医来为他再好好看看,让他别那么疼,好睡个安稳觉,可是哪里找得到人,那时候太后娘娘只顾得和陛下……”
姜眉脑海中浮现起何永春口中描述的画面,只觉得心口阵阵刺痛,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她或许不会轻易相信旁人,可是她能从何永春的语气中看到,他没有欺骗。
“我不懂。”
她颤抖地写道。
“为什么会这样恨?”
“他那么小,又有什么过错。”
“就算是因为他出生害她遭难。”
“为什么不怪老皇帝?不怪害她的人?”
“顾元琛不也是她的骨肉吗?”
姜眉无法理解,即便自己此生与生育无缘,可看到了小孩子,心中总会涌起万般怜惜。即便他们只知哭闹。
更何况面对一个自己亲自诞下的血脉相连的骨肉,怎能下得去手殴打?
往昔顾元琛谈及太后之时眼底深藏的绵绵恨意,此刻终于有了答案。
“你能这样想,便说明你是心善之人。”
何永春擦净眼泪,却擦不走悲痛的神色。
“但凡当年太后娘娘能有一丝一毫的慈母之心,王爷幼时便不会过得那样苦……离开冷宫,还不是王爷苦尽甘来的时候。”
昔年徐贵妃虽翻身离开永巷,却未能恢复昔日荣光。贤妃死了,还有更多年轻貌美的妃嫔以及其他皇子。她失去了顾元珩的抚养权,更被得势的宜妃刘氏处处打压。整日苦思复仇夺权之策,终于想到了一条毒计。
说到底,亦是宜妃刘氏野心太大,手段酷烈。为扶植亲生的四皇子争夺太子之位,她早年与贤妃相争时,便做过残害皇嗣的勾当。
彼时顾元琛的“旱魃妖孽”之名被洗刷,人又出落得聪慧可爱,加之先帝心怀愧疚,对他宠爱有加,时常带至紫宸殿伴驾。
顾元琛因自幼坎坷,极擅察言观色,总能讨得陛下欢心,这份恩宠,自然引起了宜妃的忌惮。
姜眉心头掠过强烈的不安,打断了何永春的喃喃叙述,写问道:
“王爷既已经得宠。”
“太后太后为何还是对他不满”
“大抵是把王爷当做了仇人吧……看着自己的仇人过的更好,只会愤怒,不可能高兴,更遑论后悔。”何永春茫然摇头
姜眉想不到母子为何还能变成仇人,她一直想着,若是自己不曾进入窨楼,能嫁一个寻常人家,有一个小女孩,一定千百倍地对她好,不让她受一丝一毫的委屈。
“你不是一直都想知道王爷寒疾从何而来吗?”何永春声音沉了下去,“就是因为太后和陛下,当年太后娘娘要扳倒宜妃,当今陛下亦不想让四皇子挡了自己的太子之路,便想到了利用王爷。”
“陛下?”
姜眉难以置信地写下这两个字。
上一次陛下来王府探望顾元琛时,她完全感不到他会是如此心机深重之人。
“做了,旁人都说陛下爱护幼弟,自王爷从永巷出来便一直呵护怜爱,教王爷读书骑射,可是真到了那不得不用时候,他也不在意王爷的生死如何。”
顾元琛在冷宫多年,本就身体羸弱,畏惧寒冷,那一日下着大雪,却偏被他最信任的皇兄带到霜镜湖边上去玩蹴鞠。
那球被皇兄不慎踢开,飞滚到了别院去。
“琛儿,我去寻球,你就在此等我。”
“我怕……皇兄不要走,不要让我一个人留在这里。”
那件顾元琛只有六岁,却也本能地感到了异样,出门前一向从不理会他的母妃喂他吃了一块糕点,给他披上了一件新做的暖裘,他不觉得暖,只觉得惶恐。
可是既然是二皇兄带他出去,他便没有拒绝。
顾元珩犹豫了片刻,终是甩开了他的手,转身离开了。
很快那随侍的宫女上前问他,是否想喂霜湖中的鱼儿,说这里面有藩国进贡的紫银鱼,很是好看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