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眉抓紧他的手臂,几近于哀求的神色,希望他不要过去。
那可是顾元琛!不可以的,楚澄这样的人,怎么是他那样阴鸷狠厉又权势滔天之人的对手。
她不能失去楚澄,姜眉希望自己可以带着他逃走,离开这里,可是顾元琛的脸反复印刻在她的脑海中,将她拖回那些拼命想要忘却的记忆中去,她的手霎时间变得冰凉麻木。
“没事,不要怕,我向你保证,很快就回来了。”
顾元珩抱了抱姜眉,转身从院边的栈廊行至池塘对岸,借着花丛和垂柳的掩映,绕行至顾元琛的身后。
“琛儿。”
终于等到了这愠怒疏离的一声呼唤……
顾元琛闭上了眼睛,亦流干了最后一滴眼泪。
他装作十分惊讶的模样,转过身看向顾元珩,愣了一下,才上前跪地行礼。
“臣弟参见皇兄……皇兄为何在这里,臣弟以为皇兄还在行宫之中。”
顾元珩没有立即让他平身,而是绕过了顾元琛,坐在了方才他坐下的位置。
坐在这里望向对岸,隔着石桥和荷花,是窥不见他和姜眉的所在的,见顾元琛的神色,也不似是在说谎。
“你病体未愈,不好生将养,跑来此处做什么?”
“多谢皇兄关怀,臣弟已经好多了……今日毕竟是生辰之日,久病床上颇觉得无趣,瞧了几个月的塞外之景,便想趁着夏日未尽,带姬妾来此处赏景。”
顾元珩看着他面色青白没有血色,的确是不大好,又想起他在外征战辛苦,一身病痛,终究是心软,让他平身了。
“你眼睛才养好,便不要站在太阳下面晒着了,随朕来廊下说话。”
顾元琛失神落魄地跟在顾元珩的身后,脑海中反复回映着那刺眼的一幕——她就坐在皇兄膝头,拥吻缠绵,亲昵无间!
究竟是为什么!她为什么会在他的身边,她为何会与他如此欢爱?
凭什么她和自己在一起时,从未像今日这般笑过?
是不是他本不该追来此处……他为什么要来看这一幕!
“敬王……你在想什么?”
见顾元琛脚步有些虚浮,人也低迷着,已在廊下坐定的顾元珩沉声问道,目光如炬,审视着他神色变化。
顾元琛提起衣袍缓缓跪下,低声道:“皇兄若问,臣弟不敢隐瞒……此处毕竟是皇嫂生前居所,这几日臣弟病中,思及幼时多蒙皇嫂照拂,一时伤怀,便想来此处略作思悼。”
顾元珩的语气依旧冷硬,沉声道:“是吗,难得你有这番心意,可是除却观中道士,朕从不曾准允任何人前来此处!难道你真的不知吗?”
“臣弟知罪……今日生辰,一时百感交集,又心有侥幸,以为皇兄t正在行宫之中。”
“请皇兄责罚。”
青苔爬满湿滑的砖石,又似是生生扎进了顾元琛的膝上,将他定在原地,没有半分挣扎的办法。
他失了以往的骄傲,跋扈,言语之间也不再有与天子暗中较量的意气!
究竟是为什么?
那是明明是他的眉儿!
他还记得那是与姜眉分别前夜,边塞朔风侵骨,冷月寂寂,两人相拥而眠,听得大帐外北境肃肃荒凉之音,姜眉从梦中惊醒,抱紧他的身体,最终却安抚着他应当早些入眠……
他不能流泪,却觉得心在滴血。
那可是他心爱的人!凭什么抢走他最心爱之人!
*
“罚你?”
顾元珩声藏悲色,怅然道:“今日误闯之过,本是小事,并无什么惩罚你的道理,可既然你来了这不该来的地方,说着什么思悼的话,这些年的积怨,朕便不得不问——”
顾元琛茫然抬起头,直面天子之怒。
“素心当年从你脚下站的地方,一步一步走进池中,沉湖而亡,你既然说对她深表思悼,便也敢看着她生前居住之所,说当日她被逼自尽与你无关,你自己问心无愧吗?”
沉默少倾,顾元琛迎上天子恨火炽烈的目光,平静说道:“臣弟问心无愧。”
“原来皇兄仍旧对当年之事耿耿于怀呢?臣弟今日也可以禀明皇兄,臣弟对她问心无愧,对皇兄亦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