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元珩强忍住眼泪,可是他无法辩解,他疏忽了,这些时日他一直为姜眉担忧,他没有想到小怜会出事。
“你不是楚澄。”
姜眉忽然想起她失子当日对顾元珩说的话。
她回想着过往有关楚澄的种种,她看向顾元珩,眼泪奔涌而出,将他推开,抓起他的手愤愤写道:
“所以你把小怜带在身边。”
“就是想要让我跟着你,对吗?”
“从一开始就是这样的。”
“你从来都不在乎她!”
是她害死了小怜,都是因为她。
姜眉头痛欲裂,随后便干呕了起来,喉咙间弥漫着血腥气。
顾元珩百口莫辩,先是安顿好姜眉,随后便冲到太后的住处兴师问罪。
太后自然已经等候他多时了。
“哀家知道陛下是为了那幼女之事前来,陛下若要兴师问罪,哀家不会辩解。”
“为何?”
顾元珩第一次连一声尊称都没有,厉声质问太后。
“姜氏身世不净,为了陛下的皇位,清誉,即便是母子离心,哀家也要替陛下除掉她,陛下不是也已经做好打算了吗?哀家都听说过了,此女福薄,本就没有几年光景,哀家不后悔行事狠毒,当日哀家就已经和陛下说过了。”
“可是,既然她命大,侥幸活了下来,哀家也不愿陛下为难,既然陛下喜欢她愿意给她恩宠,那就留她在身边,左右她也不能生育,你就算是封她做贵妃,哀家也不会说半个不字。”
“可是她还带着一个孩子,即便是个女孩,也是污乱皇室血脉,哀家不能留下那个野丫头。”
“陛下若是怨恨哀家,那便恨吧,只是希望陛下不要忘了,陛下是天子,自陛下登基已有四年,陛下难道还不曾学会君王之道吗?”
“敬王日日虎视眈眈,陛下就没有半分紧迫吗?”
顾元珩再度回想起当日顾元琛的话,想起心儿写给自己的那封诀别信,他原是这样无能的君王。
当年他本该同先帝一起殉国才是。
“何为君王之道?太后就不曾因所谓君王之道饱受煎熬吗?当年您让心儿做了什么,朕因心儿身故不愿提起,如今您忘了?”
顾元珩不由她再作分辩,当即让人将太后送回京城,以安养身体为由禁足宫中,不得外出,更不允他人探望。
他走出宫苑,眺向飞檐斗拱之外的天空,仍是觉得喘不上气来,不知是如何回到寝宫,如何就消弭了这半日光阴。
夜里,冯金也带来了消息,只道是前几日时疫爆发的时候,小怜的外公外婆没有撑过,双双病故,好在他们走前以为小怜余生安乐无忧了。
顾元珩无力地摆了摆手,强打起精神去看望姜眉,就像两人初见那天,姜眉躺在床上,他一走近,便迎来她防备警惕的目光,甚至如今她看他,还有厌恶。
“小眉,朕已经将小怜封为公主,自当以公主之礼安葬皇陵,是朕没有护好她,你怨恨朕也是应当的……朕不辩解什么。”
他挽起姜眉的手贴在自己颊侧,好像先前的许多事都不曾发生过一样,他柔声说:“小眉,如今天渐凉了,待你身体好一些,秋狩之后,朕带你回京城,为你安排好清白的身世,就算满朝文武皆是非议,朕也会册封你为皇后的。”
姜眉明白了,这皇后的位子,是用两个孩子的性命换来的,她无颜面对任何人,欲谢罪,却唯有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次日上朝,顾元珩便提出了封后之事,并就此设下宗法,命后世子孙立后皆选自平民之家,不得封立皇亲贵胄之女为后,朝臣凡有异议者,皆被贬斥,一连三日,总算是堪堪立定。
敬王顾元琛仍因眼疾缠身,多日不曾上朝。
第73章怨恨
依礼,皇室早夭的宗亲应在三日内下葬,小怜去时年纪尚小,便也未能例外。
姜眉如t今身心皆是被一口不平之气吊着,身子孱弱,想要下地行走都难,因此就连小怜最后一面都不曾见到。
身子便更是一日不如一日,日日玉减香消。纵有无数名贵药材,滋补之物喂着,却都不见一丝起色。
太医来看过多次,也只道是皇后娘娘两经丧子之痛,忧思过度,若是不能自行振作,任心血枯耗,只恐无力回天。
入夏后,大周境内多不平之事,西北多地爆发时疫,南方旱灾,北蛮原境残部又起祸逆,盐税巡按之事久而未决,顾元珩虽因朝政分身乏术,却还是日日都来亲自照顾姜眉,为她更衣服药,只期盼她能稍稍回心转意。
姜眉却冷心冷情,只木头一样在床榻间躺着,任他抱抚,只没有半分回应,松了手,人便摔回原处去。
便是严冬的坚冰,用尽一身的血肉去暖,也有能暖化的一时,可是姜眉的心却比冰冷,比石硬,再也没有为顾元珩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