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我感觉到她低下头来,目光落在我脸上。
而我恰好在这一刻,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睁开了眼。
四目相对。
她愣住了。
我不晓得自己此刻是什么模样,也不晓得这具婴儿的眼睛里映出了什么。
我只是看着她,用尽全身的力气,看着她。
不是乞求,不是哀怜。
只是看着。
她好美。
我从未见过如此漂亮的女孩子。
沉默在风雪中蔓延。
不知过了多久,她忽然轻轻笑了一声。
“你这小眼神,倒跟本姑娘一样,倔得很哩。”
她将我往怀里收了收,声音低了下去。
“我在沈家活了十六年,从没为自己做过一个决定,嫁谁、学什么、见什么人,皆由不得我。”
她深吸一口,将我紧紧贴上她柔软温热的胸脯。
“小家伙,你既是我捡到的,那便是缘分,从今往后,你的命,便由我担着。”
说罢,转身,迎着盛大风雪,她义无反顾迈开步子,弓着娇小的身躯拥着我一路向前。
“便当是,本姑娘给自己做一回主。”
……
……
隔天,腊月十七。
这是师父捡到我的第二天。
清晨。
我是被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吵醒的。
睁开眼,入目是一顶绣着祥云纹的床帐,床角炭炉偶有细碎的噼啪声。
暖。
和昨日那片冰天雪地截然不同的暖意将我层层包裹着,软绵绵的被褥散发着淡淡的少女麝香,熏得人昏昏沉沉。
“小家伙,你醒啦?”
一张小脸凑了过来,正是昨日那位少女。
她今日换了身家常的鹅黄袄裙,乌发松松挽了个髻,瞧着比昨日多了几分邻家姐姐的亲和。
“昨儿个抱你回来,我娘吓了一跳,还以为我在外头……咳。”
说到一半,她耳根微微泛红,清了清嗓子,转移话题道:
“总之,你暂且就住在我这绣楼里。我与娘亲说了,你是我在城外庙里捡的,那老住持说你命格特殊,需得寻个有缘人寄养,否则活不过周岁。”
她一边说,一边从丫鬟手里接过一只温热的小瓷碗,用银勺舀了些米糊,鼓腮吹了吹后小心翼翼地凑到我唇边。
“我娘是信这些的,便没多问,只是爹爹那边……”
她顿了顿,清眉微蹙:“爹爹还在外头跑商,等他回来再说罢。”
我张嘴含住那柄银勺,温热的米糊滑入喉中,带着一股淡淡的甘甜。
这是自我死后以来,第一次感受到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