挪开屏风，方栩高大颀长的身影出现在眼前，依然是一袭黑色劲装。
许擢青倒是习惯了，决明和陵游仍是心头一颤。
“你是人是鬼啊，怎么不打招呼就进来了。”陵游生气道。
方栩转过头，逆光中，脸颊边隐约可见两行清泪。他眼眶微红，嘴唇抿成一条绷直的线，那双狭长冷冽的眼眸，此刻盛满了恳求。
他声音沙哑道：“陵游大夫，阿年可还好？”
陵游被他这副模样弄得手足无措，结结巴巴道：“好，好，好多了，你别哭啊。”
“多谢。”方栩垂眸，退到一旁。
床榻上，阿年仍在沉睡。但稚嫩的小脸已恢复了血色，唇色也不再惨白，呼吸均匀绵长，胸口之微微起伏。
衣衫干净整洁，并无血迹渗出，显然是被人仔细照料着。
决明：“她昨夜子时末醒过一次，喂了半盏稀粥便又睡了。”
许擢青点头，轻轻搭上阿年的腕脉。脉象虚弱，但已平稳许多，是好转的迹象。
她收回手，如释重负道：“恢复比预想中好，这孩子命硬。”
方栩立在一旁，垂着头，像一棵沉默的松。他突然后退半步，朝三人深深一揖，腰弯得很低。
“诸位大夫救命之恩，方栩没齿难忘。前夜方栩鲁莽失态，特此赔罪。”
决明微微颔首，表示接受。陵游却别过脸去，用鼻子哼了一声。
决明毫不留情揭穿他：“人家诚心道歉了，你这气要生到什么时候？昨日是谁守着阿年熬药，眼都不敢眨一下的？”
陵游耳根一红，梗着脖子道：“我那是怕阿年伤口恶化，又不是怕他……”
“怕他什么？”许擢青笑吟吟地追问。
陵游张了张嘴，最终泄气地垮下肩膀，嘟囔道：“好了好了，看在阿年的面子上，我接受道歉。”
他偷偷瞄了眼方栩，声音更小了：“不过再有下次，我才不会客气。”
方栩认真看着他道：“绝无下次。”
气氛终于缓和下来。
陵游不再别扭，捡起抹布，提着水桶往后院去，边走边念叨着要去煎今日的成药。
许擢青正要摆放坐诊的物品，决明却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抬头道：“对了，东家，昨日傍晚崔县令派人来过一趟。”
许擢青脚步一顿。
“说是假世子那桩案子。”决明放下册簿，从柜台抽屉中取出一封盖着官印的信笺。
县令说假世子是东家抓获的，东家应该知晓前因后果。但因前日她去报过案，县令特意遣人再来告知一声。
“说是县衙里有个师爷牵涉其中，已经一并收押了。他让您不必担心，善堂那边他会派人多加巡查。”
许擢青接过信件，扫了一眼上面端正的楷书，确实是崔遥的字迹。信中言辞恳切，除了说明案件进展，还隐晦地表达了歉意与关切。
她轻轻舒了口气，将信纸折好，收进袖中。
她走到桌边给自己倒了盏茶，温热的茶汤入喉，语气轻松：“也算是除了个祸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