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熟悉的声音在此刻显得格外清晰,也格外……空洞。
它们填充不了两人之间那巨大而沉默的鸿沟。
面煮好了,简单的一碗清汤挂面,卧了个荷包蛋,撒了点葱花。林晚端着碗放到茶几上,推到陈默面前。
“吃点吧。”她说。
陈默看了一眼那碗面,又看了一眼林晚。
他的眼神很复杂,有某种一闪而过的、类似愧疚的东西,但很快被更浓重的烦躁和阴郁覆盖。
“我不饿。”他声音沙哑。
“不饿也吃点,你中午肯定也没好好吃。”林晚在他旁边的单人沙发上坐下,没有靠得太近。
她斟酌着词句,像是拆解一枚极其精密的炸弹,小心翼翼,“那个……昨天,我回来的时候,看到你手机上有几条短信。”
陈默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
“是关于……钱的。”林晚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和,不带任何指责,“我知道不容易,但我们现在……能不能一起理一理,到底还有多少?我们想想办法,总这么拖着也不是……”
“想办法?”陈默猛地打断她,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压抑的怒火和尖锐的讽刺,“想什么办法?啊?林晚,你有什么办法?出去卖吗?”
这话像一把淬了冰的刀子,直直捅进林晚的胸口。她脸色瞬间白了,手指猛地攥紧了沙发布料。
“我不是那个意思。”她努力维持着声音的平稳,但尾音还是控制不住地颤抖了一下,“我的意思是,我们可以一起面对。你……你能不能先找份工作?哪怕暂时做点别的,先把眼前的难关……”
“找工作?”陈默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嘴角扯出一个扭曲的弧度,“找什么工作?去送外卖?当保安?还是去工地搬砖?林晚,我以前开公司,手底下几十号人!你现在让我去找那种工作?你是想让我被所有人笑死吗?!”
他的情绪彻底被点燃了,猛地从沙发上站起来,逼近林晚。
酒精的气息混合着他身上颓败的气味扑面而来。
“你是不是早就看不起我了?啊?觉得我是个废物,拖累你了?所以你才天天打扮得花枝招展去上班,在公司里对着那些西装革履的男人笑?‘打扮给谁看’?你告诉我,林晚,你现在这身行头,这脸,是给谁看的?!”
最后那句话,他几乎是吼出来的,唾沫星子溅到林晚的脸上。
林晚僵在原地,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紧,疼得她几乎无法呼吸。
她看着他因愤怒而扭曲的脸,看着他眼睛里燃烧的、几乎是恨意的火焰,那是他对自己无能的愤怒,但此刻全部倾泻到了她的身上。
她嘴唇哆嗦着,想反驳,想解释她每天穿着最普通的通勤装,脸上只有最基础的、为了遮掩疲惫的淡妆。
她想说她没有对着谁笑,她只是尽力在工作。
但她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巨大的委屈和一种更深沉的悲哀淹没了她。
原来在他眼里,她的坚持和辛苦,她的强撑和隐忍,都变成了“打扮给谁看”的可疑证据。
房间里只剩下陈默粗重的喘息声和电视里夸张的笑声,刺耳地对比着。
过了半晌,林晚才听到自己干涩的声音:“陈默,你讲点道理。”
“道理?我现在就是没道理!我他妈就是个失败者,还有什么道理可讲!”陈默颓然地后退一步,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又重重坐回沙发里,双手抱住了头。
令人窒息的沉默再次蔓延。
不知过了多久,陈默忽然抬起头,看向林晚。
他眼里的暴怒褪去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令人不安的、混合着试探、欲望和某种急切证明什么的焦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