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时分。
北疆某处戒备森严的辕门前,肃立著眾多边镇將校和闻讯赶来的部族头人代表。寒风凛冽,吹得旌旗哗啦作响。曹国公李文忠身穿御赐蟒袍,外罩盔甲,神情凝重地从节堂內缓步走出,他身后是两列手持金瓜、面容肃杀的御前侍卫,以及隨驾的太监。
辕门外,原本因为各种猜测而低声议论的人群瞬间安静下来,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那捲明黄色的绸缎上。
李文忠登上临时搭起的高台,站定之后,没有立刻开口,而是转身朝著金陵的方向,深深作了一揖。这个动作庄重无比,让在场所有人心头都是一紧。
隨后,一名太监恭敬地將一卷用明黄綾缎包裹的詔书,交到他手中。
李文忠缓缓展开詔书,那双因连日操劳军务而布满血丝的眼睛,此刻却锐利如鹰,仿佛燃烧著从帝国中心带来的、不容置疑的意志之火。
他的声音洪亮沉鬱,穿透呼啸的北风,清晰地传遍整个校场。
“皇帝有令:”
“咱奉天命,统治天下,日夜兢兢业业,唯恐上对不起苍天,下愧对百姓。但自从咱登基以来,北疆屡有烽火警报,胡人骑兵时常窥伺边塞,掠夺我的人口,损耗我的资財,边民不得安睡,將士疲於奔命。这不是边將不勇猛,士卒不效命,实在是咱的恩德未能遍施,威严命令还有未能到达的地方,才让这些跳樑小丑,屡次冒犯天威!”
当念到“跳樑小丑,屡犯天威”这八个字时,李文忠的声音陡然加重,如同金铁撞击。他抬起眼,目光如电扫过台下那些表情各异的部族代表和边军將校,一股凛然杀气瀰漫开来。
“咱每次看边关奏报,没有一次不扼腕长嘆!边境不安寧,难道只是边军的责任吗?牧民流离失所,难道不是朝廷的过错?是咱安抚驾驭的策略有失,恩威未能並用;是咱督察官吏不明,致使边防或许有所鬆弛;是咱考虑事情不周,未能將祸患扼杀在萌芽状態。北疆不安定,过错在咱自己身上!”
这最后一句“过错在咱自己身上”落下,如同重锤砸在每个人心头。校场上一片死寂,只有风声呜咽。那些前来观礼的部族头人,脸上血色褪尽,惊疑不定。他们本以为会听到一番示威或者安抚的话,却万万没想到,听到的竟是大明皇帝的自我责备!这比任何直接的威胁更让他们感到不安和莫测。
而那些久驻边关、深知边患之苦的將士们,则感到胸膛有一股热血在激盪。皇帝將边患的责任揽到自己身上,这份气度,让他们既感到震动,又觉得重任在肩。
李文忠深吸一口冰凉的空气,继续用那沉雄的声音,念出了这封敕书最核心、也最让北方各部胆寒的部分。
“但是,光是自责悔过,对事情没有帮助。如今这些丑恶的敌人不知悔改,屡屡违背教化,侵掠不止,把咱的宽容当作怯懦,把天朝的仁德当作可欺。咱念及苍生无辜,多次想要怀柔安抚,然而豺狼的本性,终究难以驯服!”
他的声音陡然变得严厉,如同出鞘的寒刀:
“所以今天,昭告你们北疆各部,並告知全军將士:普天之下,没有不是皇帝的土地;四海之內,没有不是皇帝的臣民。咱受天命,统治万邦,岂能容忍宵小之辈屡次侵犯疆土,残害咱的子民?!”
“咱已经亲自来到边塞,整顿军队,筹划武备。从今天起,咱的兵锋所指,就是那些不服从王化、屡次冒犯天朝的顽固敌人!咱的铁骑所向,必定要犁平他们的庭院,扫荡他们的巢穴,灭绝他们的族类,让瀚海以南,再没有敢侵犯边境的胡人马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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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是负隅顽抗的,杀无赦!凡是包庇隱藏的,同罪论处!咱用这份詔书,告知皇天后土,告知咱的將士,也告知你们,顺从的,可以保住性命,或许还能得到封赏;违逆的,只有刀剑伺候!”
“別说没有事先警告!”
“钦此!”
当最后一个斩钉截铁的字落下,李文忠稳稳收拢詔书,身形如山岳般屹立,目光灼灼,扫视全场。他没有下跪,因为这份詔书不是罪己,而是问罪与宣战!
台下的將士,先是死一般的寂静,仿佛在消化这石破天惊的宣告。
隨即,不知是谁第一个振臂高呼:“皇上圣明!扫清胡虏!万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