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广孝每说一句,乌力罕眼中的凶光就更盛一分,但眼底深处那一丝惊疑也更深一层。
“像你这等不赦、不义、不仁的首恶,有什么脸面谈『血战到底!”
姚广孝的斥责,如冰锥刺骨。
乌力罕被彻底点燃了,他狂吼一声,“呛啷”一声抽出了半截弯刀,指著姚广孝咆哮道:“狂妄!你一个明朝小卒,竟敢在我的金帐里如此囂张!来人!给本汗把这个南蛮的舌头割下来!”
滔天的怒火和梟雄的尊严让他失去了最后的冷静,那点对明朝大军的畏惧也在姚广孝这番毫不留情的斥骂和威胁中被挤压到了角落!
然而姚广孝似乎对这场面早有预料,他根本不理会乌力罕的暴怒和四周武士逼近的脚步,而是突然提高了声音,用所有人都能听清的语调,转向帐外方向(儘管被帐篷阻挡)朗声道:“大汗既然声称所掠人口財物早已散尽,无力归还。那敕令中所列的数目,想必是边军查核有误。为避免冤枉大汗,本使奉命,需立即派人飞报曹国公,请他派员会同大汗,清点你部现在的人口、牲畜、帐落,並与歷年边关被劫案卷一一核对,以查明真相,回奏天子!”
说完,他竟然真的做出要转身出帐传递消息的姿態!
这一下,真正戳中了乌力罕最致命的要害。
清点人口牲畜?核对劫案?
那他勃尔只斤部这些年劫掠的丰厚所得、膨胀的实力將暴露无遗,而抗旨不遵、谎话连篇的罪名將坐实,明朝大军便有了最正当的、足以动员其他部落甚至本部中不安分力量的理由,將他彻底碾碎!
“拦住他!给本汗拿下!”乌力罕发出了受伤野兽般的嚎叫,“谁敢放走一个,本汗灭他全族!”
“哗啦啦——!”
一阵密集而沉重的脚步声和金属摩擦声从帐外传来,显然早有准备的勃尔只斤部精锐武士已將大帐团团围住,刀出鞘,箭上弦,杀气瀰漫!
这些人是勃尔只斤部豢养的亲兵死士,眼中只有大汗乌力罕,没有大明皇帝。
冰冷的弯刀和闪著寒光的箭头,齐刷刷地对准了那个身著明军服饰、孤身一人的使者姚广孝。
气氛,在这一刻紧绷到了极点,仿佛一点火星就能引爆整个大帐。
姚广孝停下了脚步。
他转过身,面对著黑压压的兵刃和充满敌意的目光,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惧色,他只是平静地扫视著那些武士,扫过他们身后那个已经陷入狂暴的乌力罕,然后,缓缓地,一字一顿,声音清晰而冰冷:
“勃尔只斤部首领乌力罕,”
“聚兵相胁,对抗天威!”
“此举——”
“形同宣战!”
姚广孝的目光沉静如深潭,那句斩钉截铁的“形同宣战”却如塞外惊雷,在乌力罕和他身边贵族们的脑海中轰然炸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