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標脸上那抹温和渐渐敛去。
他並未提高声调，但一股属於储君的威仪自然流露，让整个厅堂为之一肃。
“何故？“朱標目光平静地看著他，“衍圣公，果真不知吗？“
“你府中执事，勾结地方，隱佔民田逾万顷，干预讼事，包揽词讼！桩桩件件，皆有实据！“
“你孔府门下，若干人等，倚仗祖荫，凌虐乡里，逃避税赋，私设公堂！將这圣人故里，几乎变成了国中之国！“
“而你，身为衍圣公，对此是一无所知，还是知而不问，问而不管，甚至，乐见其成呢？！“
最后一句，朱標的声音依旧平稳，却字字千钧，重重压在衍圣公心头。
“殿下明鑑！殿下开恩！“衍圣公慌忙离座叩首，“臣。。。。。。臣治家不严！臣有罪啊！“
“治家不严？“朱標居高临下，眼中闪过一丝冷意，“一句治家不严，便能推脱吗？“
“衍圣公，你听清了。“
“父皇让本宫带话给你。“
“圣人之后，更应为天下表率！“
衍圣公瘫软於地，面无人色。太子此言，绝非虚言恫嚇！
“起来吧。“朱標的声音恢復平淡，“父皇念在圣人功绩，暂不深究尔等宗祠主支。“
“但涉及不法之人、之事，一律依律查处。“
“明日，你將府中一应田產、人丁册簿整理妥当，交付有司核查。“
“孔府清誉能否保全，就看尔等是否真心悔过，配合朝廷整顿。“
这不是商量，是諭令。
衍圣公深知，面对朝廷钦差、当朝太子，孔府已无转圜余地，只能跪倒在地，浑身颤抖。
“衍圣公，“朱標將一叠密信掷於案上，“你府上执事与江南奸商勾结，向残元输送军械粮草，此事你可知情？“
衍圣公面如死灰：“殿下明鑑，臣实在。。。。。。“
“还要狡辩？“朱標冷笑，“查获的帐目显示，去岁经你孔府之手，输往塞外的生铁就达十万斤，粮食更是不计其数！这就是圣人后裔的作为？“
这时汤和疾步入內：“殿下，在码头截获一批正要北运的物资，其中有江南商人供奉孔府的礼单，还有。。。。。。“
他呈上一份礼单，上面清晰列著送给衍圣公的“年敬“。
衍圣公彻底瘫软在地。
“臣。。。。。。遵旨。“
。。。。。。
天光微亮。
曲阜城中心，孔府门前广场之上，已是人头攒动。
被召集而来的当地百姓、府学学子聚集於此，人人面露疑惑，交头接耳，不知这圣人府邸前將发生何事。
广场中央临时设一高台。
孔府那名被拿的执事及几个涉案庄头、管事被缚跪於台上，神情萎顿。
汤和一身戎装，手捧圣旨，立於台前。他身后是那支执行查抄的东宫亲军，虽静立无言，却自有一股肃杀之气。
“奉天承运皇帝，詔曰！“
“查孔府执事孔希仁等，勾结江南奸商，私通残元，输送军械粮草，罪证確凿！其行为之恶劣，实乃国法难容！“
汤和展开圣旨，高声宣读。声音洪亮，传遍广场。
圣旨歷数孔府部分僕役、依附者倚势欺人、侵吞田產、干预地方政务等罪状。
每念一条，都引发台下民眾一阵骚动。
当听到被隱佔的田亩数目之巨，听到他们如何假借孔府之名横行乡里时，人群中开始出现愤慨之声。
当听到孔府竟將打造农具的生铁铸成箭鏃，將救济灾民的粮食送给残元军队时，民眾譁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