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砂缓缓抬头,目光落在他摊开的手掌上,注视了许久,缓缓扯出一个微笑,明亮的眸中有东西一闪一闪,她颤抖着声音低低笑道:“这种易碎的东西,果然是不该随身携带的呢。”
看着她兀自逞强的模样,穆成泽突然一把拽起她,“你跟我来。”
手中还握着那半块长命锁,棱角分明的玉石硌得他手心微痛——这枚长命锁对沈青砂一定非常非常的重要,所以他一定要替她修好。
沈青砂的大脑暂时处于一片空白之中,僵硬地被穆成泽牵着向前大步疾走。不知拐了几个弯,终于,穆成泽在一间小院前停了下来。
沈青砂有些疑惑,这看起来像是一间民宅,皇上带她来这里做什么?
穆成泽上前叩门,敲得很急很没风度,院内一片漆黑,显然屋主人已经睡了,听见敲门声,里面响起一个略显苍老而又明显不耐的声音,“谁呀?”
穆成泽也不出声,只是不停地敲门。
终于,门被无奈地打开,上了年纪的老者披着外衣趿拉着布鞋,满面怒容,却在看见穆成泽后,立刻变成了一副惊疑茫然的样子,张了张嘴,“皇……”
穆成泽一摆手,他立刻噤声,恭恭敬敬将两人让进院中带进了屋里,而后迅速关了门。
进了屋穆成泽也不和他客套,径自取了沈青砂手里握着的半块玉锁并自己手中的半块一起递过去,“看看这个能不能粘起来?”
卢师傅自是不敢怠慢,连忙接过来,拨亮桌上的灯,凑到灯下仔细打量。
玉制的长命锁并不常见,而这块玉更是质地极佳、做工精细,价格用“不菲”二字来形容只怕都是辱没了这块玉。毫不夸张地说,宫中也不一定能够找得出第二件这样的宝贝来。
沈青砂转脸看向穆成泽,用眼神询问:他认识你啊?她难得地后知后觉,表情也仍是蒙蒙的。
穆成泽瞧着很是可爱,矮下身在她耳边低声道:“他叫卢之颐,修补玉器的本事他称第二就没人敢称第一,因为年纪大了,前两年刚放出宫的。”
这边话音刚落,那边卢之颐突然轻轻“咦”了一声,似乎发现了什么。
两人立刻将目光转过去,只见卢之颐搁下玉锁,看向穆成泽,“皇上,您拿老夫开心呢?这本来就是两块玉,您让老夫修什么?”
“两块?”两人异口同声,无比诧异。顿了顿,穆成泽又转向沈青砂,继续诧异道:“你不知道?”
沈青砂无辜地摇摇头,哥哥给她的时候什么都没和她说。
卢之颐示意二人过去,将玉锁放在灯下,解释道:“这边缘光滑平整,显然是人工打磨所成,怎么摔也摔不出这样的。”
“可是我一直带着……”
卢之颐点点头,“老夫知道,姑娘请看,这相合之面上有残留的胶痕,显然之前是被人故意粘在一起的,而且应该有些年头了,是以今天一摔便又摔分开了。”
“长命锁为什么会做成两个半锁,然后再粘起来?”
将两个半锁合起来,卢之颐继续扫盲,“这种长命锁叫‘白头偕老锁’,一般是长辈送给新人做贺礼的,或者是定下婚约时以此为信物,寓意着‘天生一对、白头偕老’。传说有缘得到半块玉锁之人,必然会寻到拥有另半块之人,而后有情人终成眷属。”说完,对二人投来一个意味深长的目光。
卢之颐捋着胡须,细细打量着这块长命锁,忽然道:“这玉锁怎么瞧着有些眼熟?”
沈青砂顿时紧张起来,“您见过这锁?”她有预感,这枚锁一定藏着什么秘密,太后临终前的奇怪举止始终令她无法释怀。
又捋了捋胡须,卢之颐微微皱眉,“应该是见过,不过真记不起来了,大概是小时候见过……”
沈青砂眉角抽了抽,卢师傅小时候,不至于吧?哥哥给她找了个古董?莫非这玩意儿是沈家祖传的?
“这玉锁应该不止一块,”很认真地研究了一阵,卢之颐再次语出惊人,指着玉锁侧面一个极不起眼的铭文道,“而且,这东西是从宫中流出来的。”
“什么?”再次异口同声地诧异道。
“不会错,玉匠一般做东西都会刻上自己的落款,但宫中是不允许的,所以很多玉匠都会做这种不起眼的铭文,您二位看这铭文是不是瞧着像个花纹?”见两人点头,他又道,“不过我看不出是谁的落款,也不记得有谁制过这玉锁,估计应该是老夫进宫前制成的。”卢之颐抚着那长命锁,啧啧感叹,“这玉质,老夫琢玉大半辈子还没见过比这更好的玉。”
不可置信地看了看玉锁,沈青砂觉得很神奇,自己戴了这么多年的长命锁突然改了名字叫“白头偕老锁”不说,居然还是宫中流出来的古董,身价顿时倍增。
“姑娘可还要将其黏合起来?”卢之颐问。
“不必了。”她尚未来得及回答,穆成泽便动作迅速地抓起桌上的玉锁,给她半块,自己收起来半块。
沈青砂呆了呆,嗫嚅道:“那是我……”
话未说完,穆成泽已大步向前,头也不回地淡淡道:“回去了。”
“……的长命锁!”无力地吐出下半句,沈青砂欲哭无泪,皇上您还可以再无耻一点,这是**裸的抢劫啊!
眼见着穆成泽已经走出院门了,沈青砂黑着一张脸无奈追上,门外不知何时停了一辆马车,穆成泽正要登车,回头对她招招手,说:“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