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成泽被他瞧得纳闷,“怎么了?”
马奎很老实地回答,“皇上,您自打昨晚回来后就一直在笑,平均每半盏茶的工夫要笑两到三次,奴才被您笑得浑身发毛,心里瘆得慌。”
摸摸自己的脸,穆成泽有些诧异,“有吗?”
瞬间,一张铜镜递到他面前,马奎扭过去的脸上写着“您自己看”四个大字,穆成泽低头将信将疑地一瞧——镜中之人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这是他吗?
午后,沈青砂如约而至,江筱早已在清音阁恭候多时。一见她来便笑了,迎上来拉住她的手,态度那叫一个友善,“妹妹找来的大夫果真神医,苏郎真的没事了。那位孙大夫不仅医术佳人也特别好,不仅给我带了画来,还帮我演了场戏让苏郎相信那画是我让你去买的。”相比昨日,今日的江筱容光焕发,言语动作间俱是喜不自胜,“真是多谢妹妹了。”
“江小姐客气了,先别忙着谢我,你和苏不同之事,如今还言之尚早。”沈青砂连连摆手,见江筱脸色明显一白,她接着道,“你想不想知道为何我昨日断言苏不同无碍?”
江筱点点头。
“因为你父亲觉得苏不同家世微寒,配不上你,他不希望你们在一起。”江筱神色微僵,沈青砂笑笑,“我昨晚问你那些大夫是哪里找来的,你说是管家找的,我便确信苏不同不会有事,那些大夫不过是被你父亲收买了,想以此令你回头。”
看着江筱渐渐转浓的眼神,沈青砂却笑得很愉悦,闲闲地拍拍手,“只怕我的事情也是那位管家告诉你的吧?”
江筱霍然起身,眼中压抑着怒气,正要向外冲,身后沈青砂幽幽抛来一句,“你这么回去发一通火只会把事情弄得更僵,你确定要这么做?”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让她的脚好像黏在了地板上,再也迈不开步子,终于,她气呼呼地转过身,“那我该怎么做?难道就这么算了?真没想到我爹居然这样算计自己的女儿!”
“江小姐现在能做的只有一个字……”慢悠悠伸出一根手指,青砂小朋友很享受这种装模作样当高人的愉悦感。难怪那些和尚道士一个个都拽得二五八万似的,因为你越拽越神秘兮兮,别人就越信你。
果然,江筱睁大了眼睛,一脸期待地看着她,“什么字?”
朱唇轻启,沈青砂一脸高深地吐出一个“等”字。
江筱顿时如一个泄了气的皮球般彻底蔫了,软趴趴地吐槽,“你这不和没说一样嘛……”
见江筱仍是无精打采没太大反应,她微微一笑,接着道:“令尊虽说富甲一方,然而终究‘士农工商’,士为首,商为末,越是万贯家财便越是无法释怀。偏生膝下又仅得一女,这偌大家业反成旁人觊觎之物,想来令尊定也为你的婚事伤透了脑筋。”她顿了顿,看向江筱的眼睛,“还有一个多月便是春试,苏不同若是能考上进士,一切便不一样了。令尊不仅不会反对,还会大力促成,你所要做的,就是让令尊相信,苏不同一定能考上。”
江筱呆呆地看着她,过了好一会儿才想到一个很关键的问题,“你……知道我爹是谁?!”
沈青砂垂首整整衣袖,神色恬淡却也不回答。
江筱心底一凉,禁不住退后一步,声音微颤,“你到底是什么人?”
“好人?坏人?”她突地一扬眉笑起来,“反正不是你的敌人,端看江小姐信不信我。”
江筱眼波一转,这才发觉不知何时,周围已经一个人也没有了,一时间心中惴惴,强自镇定道:“信又如何?不信又如何?”
“信,我帮你嫁苏状元;不信,姑娘请回,自求多福。”沈青砂优哉游哉,“别问我想得到什么,我不会说,你也不必知道。”
“我数到十,姑娘请回答我,你的选择是什么?”她屈指叩着桌面,清凉的声音带着压迫感直逼进人心里,“一、二、三……九……”
“我信!”江筱一闭眼一咬牙大声喊出来,俨然一副下一刻便要英勇就义的样子。
挥挥宽大的衣袖替自个儿扇了扇风,沈青砂笑眯眯道:“江小姐不必这么紧张,莳萝一个弱女子,既不能劫财更不能劫色。”
江筱神色缓了缓,勉强牵动嘴角笑了一下。
沈青砂正色道:“此番相助姑娘,莳萝虽有一点私心,但确是诚心相帮。我若说不求任何回报,只是助人为乐,”她说到此忍不住笑了一下,“莳萝不是圣人,姑娘怕也不会放心。这无利不起早的人之常情,姑娘久经商场,想来比莳萝更明白。”
凝神沉思片刻,江筱神色恢复如常,“难得妹妹小小年纪便能如此明白,倒是我糊涂了。那么,敢问妹妹,现下我该做什么?”
这江家小姐倒也是一位性子果决的主,既然决定相信,那便是再不怀疑,气度心性让沈青砂很是赞赏,苏不同这个穷酸秀才倒是好运气,惹得这般人儿为他分寸大失。
沈青砂缓缓道:“如今国库甚为空虚,江姐姐想来也知道。”
不知她为何一开口便提及这个,江筱只是点点头,不做言语。
“夙王爷现下正在城郊的明月观修行,此事尚无太多人知晓。”衣袖一拂,就见一枚精致的银镖静静躺在了桌上,“姑娘若信得过莳萝,拿着这枚镖自能得见夙王,至于之后要怎么做,江姐姐是个聪明人,莳萝就不班门弄斧了。”
“重谢倒是不必,”沈青砂也跟着站起身,“不知江姐姐可欢迎莳萝去府中一叙?今日十两银子的琴课还未授呢。”
江筱脚步一顿,有些无奈,敢情她还真是很认真地在惦记着那十两银子呢!一转头只见沈青砂冲她眨眨眼,看来倒也不只是为那十两银子,于是笑着拉起她,“妹妹惯会开玩笑的,你要去坐坐便去坐坐好了,却拿银子说事。”
沈青砂跟着她往外走,亦是眉眼带笑,“比不上姐姐家大业大,钱多得数不过来,莳萝穷得很。”
两人说说笑笑登上一直候在后门的马车,迅速驶向江彦尙在城西的别院。
虽是商贾之女,但看得出这位江老爷对女儿的教导极为上心。环视这间布置得高雅整洁的闺房,笔墨纸砚,琴棋书画,若非知情定会觉得这是书香门第之女的闺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