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灭门之误
回到房中,美仁毫无睡意,坐在桌前想着这几日来发生的事,懊恼无比,真是太丢人了。她竟然慌张到连噬骨水与辣椒水都没分清,还放任自己的伤口恶化,还好是三天,那人只说了三天,若是日子再久一些,只怕她的左手真的要废了。
唉,这真是吃了好大一个哑巴亏,叫人郁闷。
她瞥了眼包扎好的左手,指腹上还残留点点胭脂,是之前硬抹在景升脸上时留下的。她从怀中掏出那盒胭脂打开,之前因她情绪激动,胭脂已消耗了大半,忽地她又从枕下摸出一个绣包,那里装的才是昕大哥送她的胭脂,只可惜已经碎了。
望着碎掉的胭脂,她苦涩一笑,深深叹息。忽然想到什么,她小心翼翼地捧着两盒胭脂,跑到书案前,铺起画纸,将两盒胭脂代作水粉,以指代笔,轻轻在纸上淡淡匀开,再以笔墨勾勒。
许久,胭脂用尽,美仁勾勒完最后一笔,小心翼翼地将画着垂丝海棠的云母熟宣纸轻拈起,对着烛火细细看了又看。
她不仅将海棠花在雨中洗涤之后半坼半闭的娇美神韵描绘出,连画工也精细得无可挑剔。
只可惜海棠花谢了,胭脂也碎了,人又在何方?如今她唯一能够留下的也只有这幅画了。
一阵夜风从半敞的窗户中透过,吹动着她手中的画纸,烛火跟随着轻轻摇曳。
美仁放下画,又提笔在画上写下:
多情思,无情丝。
点点胭脂,碎梦,情缘叹平生。
花落花开辗落尘,声声化伤心,海棠谢。
直到点完最后一笔,她又一声叹息,用镇纸镇住画纸,方依依不舍地回到**躺下。她将胭脂盒紧紧攥在手中,闭上双眼,脑海中浮现的全是昕大哥那极易耳朵红的俊容。
许久,才沉静睡去。
次日一早,美仁便醒了,想先去看看景升的身体是否较昨夜更好一些,而后准备将那幅画送去小甜水巷的点墨轩裱上。
这时,侍书与和奉剑将一顿奇特的早膳端至她的面前。她不禁疑惑,之前的早膳都比较丰盛,而今日却只有一样。
尚未询问,奉剑率先开口道:“今晨二公子醒了。少公子可知道,二公子醒来的第一件事便是吩咐膳房给少公子准备早膳,还嘱咐奴婢一定要看着少公子全部喝完。”
“嗯?”昨夜,她只当他随口说说,没料到,他今晨一醒,还真吩咐下去了。
她怔怔回过神,点了点头,在桌前坐下。她倒要看看他让膳房都做了些什么。
侍书小心翼翼地揭开盅盖,盛了一碗粥。
美仁看见那些又黄又绿的果肉,觉得很奇怪,便问道:“这是什么东西?南瓜粥?”
侍书轻摇了摇头,道:“回少公子,不是,听师傅说是青木瓜粥。”
“青木瓜粥?青木瓜粥?”美仁难以置信地连问了两遍。
这青木瓜粥很补吗?所谓补品就是这个?还当他真那么好心,会给她炖些什么燕窝鲍鱼翅呢,结果是什么青木瓜粥。
美仁撇了撇嘴,郁闷地一勺一勺吃起来,不承想味道还不错,一口气连着吃了两碗,直到实在是吃不下,方罢休。
自她细心照顾景升以来,侍书与奉剑对她的态度虽不似从前,但也不似前几日那般冷漠了。
奉剑见她吃完,连忙递上一块湿巾。
美仁抹净了嘴,很满足地问道:“二公子身子还好吗?今晨有没有什么不适?”
若是没什么不适,她就不去了,省得碰见那个让她心烦的景璇,看见她叽叽喳喳心疼景升的模样便受不了,一天的心情都会很糟。
奉剑回道:“回少公子,今晨大夫已经来过了,说二公子的身子已无大碍,再休息个几日,便又可以像以前一样生龙活虎。”
“生龙活虎?”美仁在心中暗嗤,从她见到他的第一面起,除了欺负她,就没见过他有生龙活虎的时候。她讪笑几声,道,“他既然好了,我今日就不去他那儿了,免得四小姐瞧见我不开心。替我往他房里回个话,谢谢他的青木瓜粥。我先去书院了。”
“是。”
美仁回转身,小心翼翼地卷起昨夜挑灯所作的画,扬着笑脸,称赞侍书与奉剑两人今日很漂亮,便心情舒畅地离开了明府。
美仁并没有去书院,而是直接将那幅画送到小甜水巷的点墨轩。
离开点墨轩之后,她便思忖着要去哪里为好,因为《天一圣经》下卷的下落一直未明,前两天又为景升病倒所累。之前给悦姨又飞鸽传书一次,这次得到的字条却是“万花楼”三个字。
她真是越来越糊涂了,那万花楼是京城最有名的青楼,悦姨却要她去万花楼?莫不是悦姨想将京城的万花楼给吞了,所以让她先来摸底?
所以今日得以抽身,自然是要先上这万花楼走一趟,但青楼大白天是不迎客的,姑娘们多在歇息,这会儿跑过去也查不出个所以然来,不过倒是可以去万花楼附近转转,或许会有些收获。
点墨轩离万花楼很近,从南大门街穿过录事巷拐个弯就到了。南大门街是汴京最繁华的一条道。一路上,美仁走走看看,心情十分舒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