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桌丰盛的佳肴出现在美仁的眼前,她的表情微僵。似乎和他在一起,不是吃,便是喝。昨日那壶让她像废人一般的血红樱桃茶,她可是记忆犹新。
她在竹凳上坐下,面对景升,冷笑出声:“景哥哥,谢谢你昨日的樱桃茶,尤其是那西域玄冰的滋味,可真是让人回味无穷。”
景升低垂着头,修长的手指轻轻拨动着琴弦,不急不慢,缓缓开口:“如妈自幼生长在西域,二十多年前,是我二叔从西域将她带回中原的。”
淡淡的言语之中,已经道明,那西域玄冰并非他所下。
闻言,美仁抿紧嘴唇,思及那个黑衣人及时出现并给了她解药,倒有可能是他让那黑衣人这么做的,但不论怎样,他意图胁迫她留在这园内是不争的事实。
她咬着嘴唇,忽然想开了,道:“蛇鼠一窝,是谁下的都不重要。不过你师父倒是有一句教诲得很对,就是这竹芙园里小人甚多,这里的食物随时都可能吃死人。找我什么事?不会就是想让我听你弹小曲吧?”
“嗯?师父?”景升疑惑地皱起眉头,“嗯,一边吃一边听。”
美仁斜睨了他一眼,从怀中掏出银针,将所有菜一一验过,夹了好些菜先递给他,道:“你先吃。”
景升勾了勾唇角,并未接过碗筷,倒是从怀中摸出一柄带有体温的弯刀之镜,递给美仁。
美仁一见,即刻接了过来,打开仔细检查一番,对着那铜镜照了照,果然,她这副模样真的很像丐帮弟子。
“那颗珍珠……就当是送我了吧。”
美仁方想回绝,景升抢着又道:“先用膳吧。一边吃,我一边教你一首曲子,你记得每日都要弹一遍这首曲子,或许对你的身体有所帮助。”说罢,他的手再度抚上琴弦。
这一次,琴音与之前他轻弹浅唱的有所区别,那音色宛如花间鸟鸣,清脆婉转,又如高山流水,清晰悦耳。
琴声抑而又扬,扬而又抑,或低吟,或温柔。
这是一种洁净的琴声,能够穿透人心灵的最深处。
犹若冰寒的水域之间,一朵婀娜柔美的出水芙蓉在一片清冷之下,流露出来的一丝暖意,让人的整个灵魂变得干净而纯粹。
美仁渐渐被吸引,早已忘了一切,直至琴音休止,她仍旧深深陷入其中,不能自拔。
“可学得会?”景升这声问话,终于将她拉回了神。
美仁道:“我听我姨娘说过,江湖上曾有一位奇女子,有一把奇特的琴,她可以用琴声杀人,亦可以用琴声救人。你弹的这首曲子,是否就是那名女子用以救人的清心咒?”
“你所说的奇女子应该就是我娘。这把琴名唤清风,是她生前所有。方才我所奏的正是我娘教我的《月影风清曲》,可宁神静心。”轻轻拨动琴弦,景升又道,“我用这清风换你的珍珠,可好?”
“嗯?”美仁怔愕,望着他手中那把精致的琴,好像有点心动了。
人沉浸在这首《月影风清曲》里,心宛若受过洗涤一般,若是每日弹奏这首曲子能够驱除心魔,不用再受那血汗之痛,对她来说是再好不过。不管怎么说,总比《天一圣经》上记载的那个烂法子要好。
“你不舒服?脸怎么红红的?”景升疑惑。
“没……没什么。我跟你换,你再弹一次。”
不过多时,美仁便学会了这首《月影风清曲》。她闭着双眸,指下轻动,一遍又一遍地弹着这首曲子。
一丝血迹正沿着景升的嘴角缓缓溢出,他摸出一方帕子,轻轻拭去,在这净透人心的琴声之下,悄然离开。
美仁整个人完全沉浸在这首曲子里,就连景升何时走了也浑然未觉,直到有些累了,方停止。
在见着自己滴落汗滴的瞬间,她发现它如同以往一样的透明,她连声喜道:“这曲子果然妙极,不是血汗了!不是血汗了!”
抬眸意识到亭中只有她一人,她四处张望,依旧不见那个身影,心中竟有一种说不出的失落感。
她抱着清风回到屋中,**的小丫头已经离开了,那桶热水与那盆血水也都没了,一切又回到原样。
这时,两名小丫头一人端着备好的晚膳,一人捧着一件新衣进了屋,其中一人便是之前被美仁误伤的小丫头。
“小姐,请用晚膳。”
小姐?
美仁回转身,微微讶异。
那个小丫头似乎看出美仁的疑惑,恭敬地道:“二公子吩咐,说小姐若是收了琴,就即刻伺候小姐用膳。”
而那个被她误伤的小丫头将一套月牙白长衫呈至她的面前,低垂头,颤着声道:“启禀小姐,这是二公子命奴婢重新给小姐准备的一套男装,小姐是要先用膳,还是要先更衣?”
小丫头这么一说,美仁当下便觉得心慌意乱。
为何他什么都替她想得好好的?
今日,他出奇地怪,说话也不似以前一样话中带刺,不仅送她千金难求的衣裳,还教她弹奏能够抑制心魔的《月影风清曲》,甚至连他娘生前最爱的清风,他都拿来换她的珍珠。比起他娘的清风琴,那珍珠倒显得不足为奇。
他究竟想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