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洞房花烛
景升没想到她会追来京城,一丝涩意涌上心头。他捏紧拳头,收回目光,毅然走到那花轿之前轻踢了下花轿。
他一踢完花轿,那边媒婆连忙将新娘子扶出来。在媒婆和喜娘的搀扶下,他头也不回地与那新娘子一同进了郡马府。随着一阵花炮声响,一行人消失在门内,在外守着的百姓们一哄而上,哄抢着散发的喜糖和喜饼。
那一霎那,美仁只觉得失了呼吸,心口之处痛极难忍。她不信他会丢下她另娶妻,她不信。
她撇着嘴:“老七,我要进去,我不信他会拜堂。”
万镖一言不发,趁混乱,带着美仁从别处一跃偷进了郡马府。两人守在离正堂最近的一棵树上,美仁见到景升手牵着绣球的一端,绣球另一端则是由无双郡主牵着。
二人就要行拜堂礼,美仁正想冲进去搅了那婚礼,却被万镖按住,随即一道尖细的声音传来:“圣旨到——”
景升连忙跪下,恭迎圣旨,身后王钦若夫妇、无双郡主王佳如及其他人全都跪倒一片,敬候那位公公宣读圣旨。
圣旨无非是说景升与王佳如郎才女貌,天作之合,皇恩浩**,赐了一堆奇珍异宝。
景升并没有仔细听这份圣旨,他脑中浮现的是那张让他难以忘却的娇颜,方才在府外那个头发蓬乱的少年是她。她来了。
他失言了,他没能遵守承诺不娶他人。
她害死景璇,逼死父亲,一副没有做错任何事的态度,将他的一片真心无情地践踏,让他几乎失去了理智。在办完父亲的丧事之后,他便动身回了京城。为了她,他一而再再而三地抗旨不归,最终却是心被伤得千疮百孔而狼狈地逃回了京城,一个人静静地舔伤。
这个没心没肺的女人,他就是忘不了她,放不下她。为了能彻底地忘了她,他不惜向赵恒请奏奔赴沙场,抵抗契丹。
他一再抗旨,赵恒不会就这么轻易放过他,他依稀记得那日延和殿内赵恒对他所说的每一句话。
“爱卿终于回来了,让朕好一番想念。”
“草民不敢当。”
“草民?爱卿是在怪朕一直没有给爱卿封个一官半职吗?”
“草民不敢。”
“爱卿的身份有所忌讳,纵使朕千万个赏识爱卿,但也要顾虑朝中的那些大臣们。如今杭州茶寇一事,爱卿处理得十分好,这次朕一定重重有赏。爱卿喜欢什么?”
他跪下,行了个大礼,道:“恳请皇上准草民北上沙场,抵抗契丹入侵,准草民为国效力。”
赵恒沉默了半晌,道:“没想到爱卿是这样一个忠心为国之人。好,既然爱卿有这份心,那么,准奏。”
“谢皇上。”他叩首。从此,心中的一切全部都要放下,岂料赵恒突然又下了道旨,这是他始料未及的。
“爱卿甘奔赴边关,为国效力,朕自是不能薄待了爱卿。如今爱卿年纪也不小了,仍是孤身一人,朕便做一次月下老人,成就一双美事,赐无双郡主与爱卿即日完婚。”
他以为他请奏边关,就可以逃掉这桩赐婚,孰料人算不如天算。
“草民不能,草民卑微,又是戴罪之身,配不上尊贵的无双郡主。”
“爱卿过谦了。朕虽未赐封爱卿一官半职,除了因之前有所忌讳,还因为朕明白爱卿将这些都视为身外之物。朕在心中,早已将爱卿视为最得力的重臣,否则又岂会将无双郡主赐于爱卿呢?”
“谢皇上恩典,草民不能,还请皇上收回成命。”他不能,他对那个远在杭州的女子有过誓言。
赵恒仿佛早已料着他会这样,不怒反笑:“爱卿是否已经有了意中人,可否说来让朕听听,是哪家的姑娘让爱卿这么挂念?”
他沉默了。
赵恒又道:“爱卿不想说,那么让朕来猜猜,是杭州城内那位牵绊着爱卿、让爱卿不想回京的姑娘吗?”
他依旧沉默,如今明家已家破人亡,赵恒还能够再利用来控制他的,除了浪迹天涯不具威胁的景承之外,便是他的软肋美仁。
“佳如是朕收的义妹,温柔贤淑,无双郡主乃朕亲赐的封号,而且佳如有意于你,朕不宜驳了这位义妹的心愿。爱卿跟随在朕身后时日虽不久,但朕很欣赏爱卿的为人与处事能力,今日爱卿向朕提出这样一个恳请,这意味着朕要失去爱卿这样一个人才了。如今我大宋缺的便是奋勇杀敌的将才,爱卿此番奔赴边关,短时日内无法回京城,虽然同是报效我大宋,但朕的身边可是少了个可以说知心话的朋友。爱卿或许会浴血沙场,或许会随大军凯旋,又或许什么都不会。无论今后会是怎样,朕都当爱卿为国捐躯,战死沙场,朕也绝不会追封于你。至于无双郡主,朕定会为她留意更好的人选。但之前朕已对郡主做过承诺,君无戏言,此次赐婚,就当爱卿离开朕的身边,为朕完成这最后一个小小的心愿吧。”
赵恒的意思是说若他战死沙场,一切都无须再论,若他有幸还能活着,赵恒承诺他,亦会当他战死,永不再追究明家反叛一事。赵恒要的是一个可以奋勇杀敌的良将,同样也要做到对王佳如的君无戏言,婚赐了,亲成了,但这桩亲事是否延续得下去,赵恒不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