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哟,真是太惨了,我看不下去了。”笑眯眯说出这么一句,沈青砂转身跟上正要离去的沈子寅一行,“父亲这是要去哪儿?”
“回婕妤,臣等要将犯人和证据送回刑部。”
“不介意我一起去看看吧?我想皇上应该很想立刻知道结果。”
“刑部戾气太重,怕会惊着娘娘。”说话的是沈青砂不认识的那个中年官员。
马容安知道她不认得,忙介绍道:“这位是大理寺少卿杨大人。”
沈子寅升了刑部尚书,敢情是这位补了她爹留下的空缺啊。沈青砂对杨大人点点头,笑道:“能有多重,杨大人莫忘了我可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死了半年又活过来的,还能被戾气吓着?再说我自幼便胆大得很,常跟父亲去看尸体,不信你问问家父。”
对杨大人点点头,沈子寅转向她道:“沈婕妤请便。”
沈青砂对他微微一笑,俨然一个乖巧可爱的女儿模样。
身后侍卫驾着马车过来,对三人点点头,她转身上车,随着车帘落下,她脸上的笑容瞬间消散。沈子寅鬓角华发横生,看起来真是一点也不像刚刚年过四旬之人,苍老憔悴,那一次比一次消瘦的身形让人心惊。
从怀中抽出偷来的簿册,她垂眸将注意力集中到纸上,随着书页翻动,眸色越发深沉——这些大家族背后还真是龌龊荒唐得可怕!
在刑部耽搁了好些时间,回去时天色阴沉沉得让人气闷。晃晃悠悠的马车里,怀月脸色苍白地抱着沈青砂的手炉,显然还未从适才的惊吓中缓过来。沈青砂坐在对面,不时偷偷瞄她一眼,内心纠结且惆怅。说实话,对于怀月这么大反应她也被吓到了,不过仔细想想,她觉得在这件事上自己还是应该负些责任的。
于是不顾随行侍卫惊讶的目光,她很体贴地将怀月扶下马车,一路搀扶着她走过石阶长廊,缓慢地往寝宫走,期间怀月几度干呕,以至于她手忙脚乱全然没注意到自己屋里亮着灯。
屋中正等得心焦的皇帝陛下听见动静从奏折上抬起头,顿时给吓了一跳,“怎么了这是?”
没想到皇上在屋里,怀月忙站稳身子,“是奴婢身子有些不适,请皇上恕罪,奴婢先行告退。”
“你先下去吧,还不舒服就让太医来看看。”点点头让她退下,穆成泽探究的目光重新落到了沈青砂身上,“怎么回事?”
穆成泽皱眉,“好好的怎么会惊着?”
知道这事瞒也瞒不了,沈青砂只得老老实实交代道:“不是刚好赶上我爹他们去齐府查案子嘛,我就跟着去了,去了之后我爹说要给齐天福验尸,我看他身体不太好的样子当然就留下来和他一起验了。怪我不好,忘了让怀月出去避一避,结果我爹一刀下去她就成这样了。”
短暂的沉默后,穆成泽额头有青筋跳动,“你也碰了齐天福的尸体?”
“不碰怎么解剖?”
解剖!居然还解剖了!脑中瞬间浮现起当年的情景——那么点大的一个清秀小姑娘眼睛眨都不眨,用她那双弹琴的素手一刀切开尸体皮肤,直接用手从伤口里取出凶器。目光落到她干净白皙的手指上,穆成泽觉得自己非常能够理解怀月的心情。默然许久,他突然上前一步,一把扣住沈青砂的手腕,拖着人就往外走。
“干……干吗?”被他突然严肃起来的神情弄得莫名其妙,沈青砂挣扎着各种不配合,而后毫不意外地收到了一记久违的爆栗。直接忽略掉她的反应的穆成泽对门外的宫人道:“去准备热水,沈婕妤要沐浴,记得水里要加上艾叶!”
一盏茶后,抗议无效的某人被残忍地扔进了飘着艾叶的浴桶里,一脚将她脱下来的衣服踢开,穆成泽对婢女道:“拿去扔掉。”此举自然遭到了身为穷苦人民出身的沈青砂的强烈抗议,“我这是新衣服哎,要不要这么浪费啊!”
将激动的某人按回桶里,抓着她的双手放在水里搓了又搓,“这种沾满尸气的衣服留着才不正常,你给我把自己好好洗干净!”
收回被搓得红通通的爪子,沈青砂郁闷了,“我怎么觉得你在给我消毒?”
“还挺聪明的,这都让你看出来了。”
被抢白了的某位黑了黑脸抑郁地将自己当个土豆埋进水里,闷了一会儿,她浮出个脑袋,第一眼便看见穆成泽那张笑得一脸坏水的脸,眼角抽了抽,终于忍不住辩白道:“新死的尸体哪有什么毒气,你这种认知是愚昧,是无知!再说,不解剖怎么能有大收获!”
“这种事有仵作和你爹呢,你一个丫头瞎掺和什么!”他伸手一拍她脑袋,教训完才问,“什么大收获?”
眼珠一转,沈青砂弯唇一笑,悠悠然转了话题,“说起来,我今天在刑部看见赵世子了,他没回南渭,你知道吗?”
敏锐地注意到她在提到赵临渊的时候,声音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伸手拍拍她浮在水面上的小脑袋,穆成泽笑笑,“放心吧,你就当他是个路人好了,他和你以前就没什么关系,现在更加没关系,以后也绝不会有任何关系。”
穆成泽点点头,“好,我防着他。”
沈青砂思维极其跳跃,又道:“对了,你把齐未已弄到哪里去了?我想见见他。”
“这个没问题,一会儿我就带你去看他,那地方绝对是个好地方,我保证你看了也一定会拍手称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