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能撑过半年……吧?”李厚时不太确定。
毕竟从原本受人追捧、收入颇丰的电视台当家女主持,到给网络综艺节目当谁都能吆喝一句的助理,落差不小。
“就你这急起来喉咙山响,平时说话都像吵架的样子,我怀疑她撑不过三个月。”文森特挑眉睨了大胡子一眼。
大胡子浓眉一竖:“我是那么凶的人吗?”
“要不要赌一把?”
“赌什么?!”
“我那件松竹玉山子!”
“赌了!”大胡子气势如虹,“我赌我那尊铜镏金老子坐像!”
“一言为定,不得反悔!”文森特与他击掌。
李厚时将一缕胡子卷在手指上扯了扯:“忽然很期待她未来的表现,怎么办?”
许凌昀将锄头放回工具棚,返身走到工棚外头,拉过挂在墙上的橡皮管,拧开水龙头,用水柱冲洗沾满泥浆草叶的小腿,一歇歇工夫就将小腿冲洗得干干净净。
关上水龙头,他抽下挂在脖颈上的毛巾,擦干小腿上的水,放下裤脚,又将毛巾挂回脖子上,这才慢悠悠往农庄去。
一进农舍底楼大堂,就有年轻女孩从前台探出身来:“许大哥这么早从哪里回来?”
许凌昀摘下头上斗笠,顺手挂在门旁挂钩上:“我去看看新移栽的柿子树。”
“许大哥辛苦了。”女孩半趴在高台上,“昨天陪施工队查看管线到十点多,今天又起个大早。虽然能看见许多明星,但想想要增加许大哥你这么多工作量,又不希望他们来我们这里拍摄。”
女孩声音里不自觉地带着些许埋怨。
许凌昀闻言笑起来:“节目组不但付我们场地使用费,无偿替我们改造废旧谷仓,还能在节目中替我们免费宣传,如此三全其美的好事,何乐而不为?”
女孩张张嘴,竟有些无言以对。
这时后头值班室里转出一名女郎,一束长发绾在脑后,用黑色纱网罩着,穿白衬衫、黑色一步裙,十分干练的模样。她伸手轻轻揪住女孩的马尾辫,将其从前台上拽下来,轻嗔:“站直了,好好说话!”
“董晴姐……”女孩被直属上司抓个正着,有些怯怯的。
“这是昨天营业的票据?”许凌昀问。
“对。昨晚有三桌给老人贺寿的席面,开了几瓶酒。”董晴被转移注意力,扬一扬手中一沓票据,“餐饮部生意兴隆。”
“谷仓那边正在抓紧改造,要辛苦你居中多多协调,切勿影响客人休息和活动。”许凌昀引着董晴往自己的办公室走去,一手在身后朝前台方向挥了挥。
女孩吐吐舌头,双手合在胸前,松了口气。
许凌昀与董晴走出老远,董晴才轻笑:“你总袒护放纵小白,她将来到社会上去,是要吃亏的。”
“至少在这里,她是快乐的。”许凌昀没有否认。
“所以我这么多年一直死心塌地为你工作。”董晴挑眉。
“难道不是因为我给的工资高?”许凌昀一手捂心,做意外状。
董晴哈哈笑起来,拿厚厚的一沓票据拍打他的手臂:“看穿请不要说穿!”
走廊里传来两人的笑声,雨后阳光突破云层,透过落地玻璃窗洒了进来,一切都晴朗美好。
汽车陷在早高峰还未结束的地面车阵当中,久久才动一动。
司机老郑半降下车窗,左臂搭在窗沿上,手里拿着打火机,不断抖开打火机盖子,再“啪嗒”一声盖上,不时以眼角余光,悄悄观察郁远兮。
老郑其实年纪不大,还不到四十岁,因在李厚时手下干活颇有年头。李大胡子身边的助理来来去去换了不下十个,他都还在大胡子的剧组里,后来的工作人员,便客客气气叫他一声“老郑”。
他是见识过大胡子的工作状态的,雷厉风行、态度强硬,又心思莫测,心理承受能力稍差一些的,在他令行禁止的行事风格下很难挨得过三个月。
譬如眼下,外地入围选手的通知早几天已经快递发出,而本地入围选手的通知大可以像以前几档选秀节目一样,由随行导演递送,摄像师只需拍摄随行导演的手部和选手接获通知时的反应即可。但这次大胡子偏叫新来的助理前去派送,还偷偷叮嘱随行导演多拍一些助理与选手之间互动的镜头。
倒像是有意为难郁远兮。
不过老郑深知自己在李大胡子节目组里能干这么久,就是因为他不多话、口风紧,晓得什么话当说,什么话不能说。所以当远兮将文件袋上的地址给他看,交代他按照他对市内道路的了解,合理选择派送路线时,他只是点点头,并没有出言提醒远兮。
老郑当然也认得郁远兮。本城不少音乐盛会和大型文艺演出,都有她主持的身影,台风稳健,讲一口流利英语,对待受访嘉宾态度不卑不亢,他家里十二岁女儿最喜欢看她的音乐访谈节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