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七点刚过，许凌昀被母亲的敲门声唤醒。
他昨晚和远在特拉维夫的农业专家通过视频通话，了解最新无线传感器测量土壤湿度技术和其在智能大棚应用的可行性，因与特拉维夫有六小时时差，他同农业专家聊到深夜才结束视频通话。
母亲冯宪珍敲门时，他还没睡足六小时。
“小昀，好起床吃早饭了。”冯宪珍站在儿子卧室门外，耳朵贴在门上，听门内没有动静，又敲敲门，温声说。
“您先吃，让我再睡一会儿。”许凌昀声音里带着浓浓睡意。
“你忘记啦？今天要和王阿姨吃饭。你快点起床，吃完饭我约了巷口理发店唐师傅给你弄头发。”
许凌昀将整张脸埋进枕头中，半晌才睁开眼睛：“马上就来。”
他答应陪母亲与以前董家渡的老邻居一道吃饭，本以为母亲打扮得漂漂亮亮就好，想不到他自己也需盛装上阵。
“我可以选择临阵退缩吗？”他从**爬起来，咕咕哝哝地低语。
“不可以！”想不到冯宪珍隔一扇门都听见他自言自语。
许凌昀扒扒头发，认命。
彩衣娱亲，义不容辞！
十一月的浦江，已是暮秋时节。
长长一条滨江大道两旁遍植银杏、香樟、悬铃木，金色、橙色、红色的树叶，远远望去，如霞似锦，江风拂过，落叶自枝头窸窸窣窣纷纷飘坠，仿佛花雨。
王佩宁选在滨江大道一处私人会馆内宴请老友。
私人会馆相去不远是一家本埠颇负盛名的画廊，此番她先生的绘画雕塑展正在画廊内举行，为图方便，她遂将老友聚会地点定在相邻的会馆。
许凌昀陪母亲走进包房，一眼看见站在落地玻璃窗前眺望江景的王佩宁王阿姨。
伊留短发，穿雪花呢外套，搭黑色及膝窄裙，配黑色中跟鞋，背影显得十分年轻。听见响动，回过身来，看到冯宪珍母子，眼睛一亮，伸开双臂迎向冯宪珍，两人把臂相望，脸上都是激动颜色。
“宁宁！”
“珍珍！”
两个加起来一百余岁的人，彼此呼唤对方昵称，似回到少时。
“自从董家渡拆迁，我们有十五年未见了吧？”王佩宁拉着冯宪珍的手，“你看起来一点都没变！”
“哪儿可能没变？老了！”冯宪珍忍不住摸一摸头发，“你倒真是没有什么变化。”
王佩宁又对站在一旁扮锯嘴葫芦的许凌昀感叹：“一晃眼，小昀都这么高大英俊了！老房子邻居吃散伙饭的时候，你好像刚上初中？”
许凌昀微笑着唤一声：“王阿姨，那时快初中毕业。”
“辰光过得真快！”王佩宁感慨万千，“我和你妈都老喽！”
三人分宾主落座，服务员替他们斟茶送水的工夫，包房门被再度推开。
“原来阿王不只请了我一个！”
人随声至，陶穆走进包房，笑盈盈冲王佩宁挥手，又对冯宪珍、许凌昀点点头。
“人多才热闹嘛！”王佩宁起身相互介绍，“你们没见过吧？
这是我从前的老邻居，从小玩到大的朋友，冯宪珍。这是我以前单位最要好、无话不谈的同事，陶穆。”
王佩宁还待要介绍两个晚辈彼此认识，却见两人一照面先是一愣，随后相视而笑，心细如发的她微微扬眉：“小昀和兮兮，勿会是认得吧？”
两人并不扭捏，齐齐朝王阿姨颔首：“认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