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迅鹰国际大厦三十楼一间宽敞且隔音效果卓绝的多媒体放映室的遮光窗帘拉得严严实实，阶梯座椅上已密密麻麻坐了不少人。
大胡子李厚时与节目制作总监吕承州并排坐着，两人时不时低声交谈，表情略显凝重。笑面佛似的赵洋正扭头同坐在他左侧的赵亭亭寒暄。导演组、策划组、后期组和服化道负责人悉数列席，广告部、宣传部也有代表到场。
当会议室原本明亮的光线切换成适合观看投屏的亮度时，内室隐隐约约的交谈声渐次消失。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到屏幕上。
身为助理，远兮坐在大胡子身后。
这并非远兮第一次参加内部看片会，却是她第一次以全新的身份和视角观看粗剪的节目。
片头以一只素净纤丽的手打开一个竹篮开始，竹篮盖子被掀开的一刹那，五彩缤纷的水果蔬菜鸡鸭鱼虾自里头迸出，随着欢快的音乐，蔬果鱼虾转瞬变成五个绿色花体字：成长吧，厨娘！
后期特效显然下了苦工，每个花体字都仿佛正在努力生长的树苗，标点则辅以趣味卡通女孩形象，整体看起来清新可爱且充满朝气。
简洁明了的片头结束，镜头随之一转：雨后翠绿竹叶上将落未落的水珠、一望无边的金色稻田、结在枝头沉甸甸的果实，忽然有重型机车低沉的引擎声由远而进，接着一道劲瘦颀长的身影出现在屏幕上，向一扇门走去。
这道身影周围飘浮着后期添加上去的数个问号，一旁还有“选手”“主持人”“工作人员”的字样。
远兮一眼认出自己的背影，正是她向大胡子报到时的打扮。
坐在前排的大胡子似有所觉，微微转过头来，朝远兮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像一只志得意满的狡猾狐狸。
远兮只能回以微笑。
果然大胡子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提升节目关注度的热点。
镜头再次切换，狭窄幽深的老弄堂，吴侬软语，陋室明娟，一双瞪得圆溜溜的大眼，兴奋地捂嘴发出土拨鼠尖叫：“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哔——我不是在做梦吧？”
远兮啼笑皆非地睇一眼大胡子的后脑勺，这都要消音制造悬念？
短短四十五分钟，从视频海选到场地搭建等前期准备工作；从选手组成到热身赛花絮，再到第一集评委、主持人、飞行嘉宾预告；从穿着华丽的美少女选手们在充满后现代感的厨房里忙得无暇顾及自己的姿态美不美，到狼狈地被鸡追着在鸡舍里抱头鼠窜，粗剪先导集里充满田野的蓬勃生机和年轻人的活力朝气，让人笑，也让人感动。
先导集播放完毕，紧接着播放若干正式淘汰赛的录制片段。
“两位赵老师，请一定不要吝啬，多提宝贵意见。”大胡子待放映厅的灯光再度亮起，观众们的掌声渐消，对赵洋和赵亭亭说道。
赵洋拍拍自己微微凸出的肚腩，笑噱着问：“老李，有没有什么后期滤镜，能让我身材显得苗条些？”
大胡子假意摸摸下巴：“网红主播滤镜，赵老师要不要试试？”
赵洋闻言大笑：“算了，网红滤镜还是留给年轻人吧！”
“看到选手们在厨房里为一道菜忘我忙碌，忽然很怀念以前在演播室里与节目嘉宾一同下厨的时光。”赵亭亭感叹，“李老师，您的节目是否需要组织演艺明星嘉宾与选手之间来一场对抗赛？如果有，请一定算我一个！”
大胡子拊掌：“求之不得！”
远兮感受到与前辈之间的差距。
赵亭亭已然自主持人身份转型，看片会结束，她透过几十分钟片段，对节目前景有更长远的预见性，考虑的是如何让内容更吸引观众，而远兮的观感却还停留在“大胡子不放过任何一个蹭热度的机会”这样浅薄的认识上。
看片会结束，两位赵老师婉拒吕承州做东宴请的好意，齐齐告辞。
大胡子领节目组众人在会议室吃盒饭，一边就粗剪先导集观看下来的反馈开创作修改会。
会议结束，一干人三三两两乘电梯下楼准备返回农场，继续节目拍摄，大胡子叫住远兮。
“小郁今天比平时沉默得多啊。”他慧眼如炬。
远兮想一想，老老实实承认：“我远不及前辈。”
“差在哪里？”大胡子笑问。
差在——远兮直视大胡子双眼：“总以冷静自诩，过于抽离自我。”
大胡子飞给她一个“孺子可教也”的嘉许眼神。
“下午找后期将宣传物料确定下来，晚上把官宣发了吧。”他摆摆手，“不用再来请示我。”
远兮在地下车库与大胡子道别，骑摩托车返回农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