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万和老鲍眼里的担心和关注,这才松了下去。
万家强说到了订单,季苏就问他今天去朱天明公司了没。
万家强心头一紧,忙端起酒杯招呼老万喝酒,装没听见。季苏又追了一句:“问你呢。”
万家强一副莫知所以的样子,啊啊了两声,明知故问说什么?季苏就又重复了一遍。万家强这才恍然大悟地说去了去了。
季苏说:“换出收货单来了?”
万家强又啊啊了两声,说换出来了换出来了。
季苏夹了一筷子菜给美芽,睥睨了他一眼,说你今天这是怎么了?问你点事跟挤牙膏似的,不挤一点不吐。
见万家强被数落了,老鲍不愿意,说:“男人嘛,就要贵人语迟。”
季苏晓得,在公婆面前,自己最好永远不要说万家强半个不字。既然万家强把收货单换成正式的了,她也就放心了,遂也没再多说,一家人吃完了饭,看了会电视,万家强就起身回卧室了,季苏跟进去,见他打开了笔记电脑,就从背后搂了他的脖子,轻轻晃了两下,温馨而又贴心,莫名的,万家强的心,就碎碎的,有些疼,觉得对不住她,却又不能说,就把手合在她的手上,拍了两下。季苏贴在他耳边,说忙完了,好好休息一阵。万家强嗯了一声。季苏又问姐夫没说什么时候给结账?
万家强心里又是一抽,支吾说过阵吧,他没好意思问。
季苏又嗯,说也是,刚交了货就催着收帐是有点不大好。
万家强笑了笑。
3
然后的日子,万家强看上去很平静,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可只有万家强自己知道,在这副平和的面容下的那个自己,早已经五内俱焚,却又不敢表现出来,尤其是看着家人其乐融融地议论着等这笔帐结回来要去干什么干什么的时候,他就觉得自己是个十恶不赦的罪人。
现在老万闲没事就经常去要筹建农贸市场的地方看工程进展到什么程度了,甚至还趁人家不施工的时候跑进去打量过,也选好了他最想盘的摊位的位置,回家兴致勃勃地和季苏他们说。
美芽很兴奋,问是不是以后她可以去爷爷的摊子上写作业。
季苏就笑,知道是媒体上经常报小摊贩的孩子放学后在父母的摊位上学习,而且还品学兼优招惹的,让小小的美芽误以为只要去摊位上写作业,就会变成一个人见人爱的品学兼优小孩子,就笑着跟她解释,那些小孩子不是因为在摊位上写作业才品学兼优的,他们是放学后家里没有人,没办法才去父母摊位上写作业的。
美芽说她不管,反正等爷爷的摊位弄好了她要和老虎哥哥去爷爷摊位上写作业。把老万给美得不行了,想盘个摊位的心,就更炙热了。
吃完饭,一家人凑在客厅里看电视的闲暇里,季苏也会说,搬家的时候因为经济紧张,没买到称心如意的家具,等结回帐来,她得把客厅里的茶几沙发和餐桌换了,最近她已经开始利用午休的时间逛家具城了,逛的时候拿手机拍了一堆照片,晚上给万家强看,想听他的意见。
万家强哪儿有这心情?每次都是强忍着心烦,胡乱敷衍着。
季苏不仅不傻,还很敏感,自然感觉得出他的敷衍,就不高兴了,说家又不是我自己的,你能不能用点心啊?
万家强只好说他累得没心思欣赏。
季苏虽然不高兴听他这么说,但一想,男人好像真的不是有购买欲的动物,也就不和他置气了,只要有空,依然一个人逛得兴致勃勃。
季苏逛得越是兴致勃勃,万家强的心就越是乱成了一团麻,货被骗了,意味着他结不回货款,结不回货款意味着还不上民间借贷公司的贷款,还不上贷款的唯一结局就是房子被拍卖。
房子都要被拍卖了,季苏还在美滋滋地设计着关于这个家的宏伟蓝图呢,他能不焦虑嘛。
万家强焦虑得就像心脏里被安装了一顿随时就要被点火的烈性炸药,一不小心,说话的腔调就不对了,季苏说你不愿逛家具城我也没逼你去逛,你不愿意为家具操心我也没逼你操,可你干嘛我一说家具你就一副吃了呛药的嘴脸?
万家强晓得不能怪季苏不高兴,毕竟,她并不知道这个家即将面临多大的凶险,就外强中干地笑,说一些言不由衷的好话,哄季苏开心。
因为心不在焉的焦虑着,那些话说得也就驴唇不对马嘴的笨笨着,倒把季苏给逗笑了,说好了好了,往后别我一张嘴你就往里塞苍蝇行了。
万家强说以后改,可因为心情不好而来的坏脾气,怎么能改得了?
期间,季苏时不时问货款什么时候收回来,万家强让她问得心里发毛,说:“你能不能别一张口就关心钱?”
季苏就错愕地说:“万家强,在你眼里,我是那种一张口就关心钱的人吗?”
万家强就语塞了,半天才说:“是我关心钱,行了吧?”
季苏索性一蹴而就,说:“我发现一说你的订单什么时候结账你就跟我毛,这怎么回事?”
万家强不吭声。季苏就怔怔看着他,突然放低了声音,语气和缓和了好多,甚至带了些怯怯的怕,说:“家强,你跟我说实话,不会是你的货出什么问题了吧?“
万家强就觉得心脏像被最毒的蝎子蛰了一尾巴似的,几乎是要跳起来:“你胡思乱想什么?”
季苏就撅嘴说:“我总觉得哪儿不对头?”说完,眼也不眨地看着万家强,又小心翼翼道:“货真的拉姐夫公司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