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好象问了什么时候回来之类的话,余北人搪塞道:看事情办得顺不顺吧。
他合上手机,冲我有点歉意地笑了一下,指着脖子上的齿印问:你估计几天能好?
我冷冷地扫了一眼:它们消失的那天,也就是你回家的日子,是吗?
余北人低着头,说:璎珞……
不要解释不要道歉,我已明白了。我拉起他的手,欢快说:来,吃早饭吧。
我从面目狼狈的锅里给余北人盛了一碗稀饭,做了可口的小咸菜,做了意大利煎蛋,然后,万分柔情地看他吃早饭。
他一边吃一边冲我歉意地笑。
他不会知道,吃完这餐饭,我再也不想见他了,连我差点丢了命都不能令他惧怕,这样的爱,假得就像钻石堆里的玻璃珠,只需晃一下钻石,它便残缺不全了。
5
余北人给我打过电话,我没接,他的短信像密集的甜蜜炸弹,我心无动于衷。
夜里,他不停地按门铃,我听见钥匙在锁眼里不停试探的声音,决定分手的那一天,我就带回一个换锁匠。
我拉起被子,蒙上头,哀哀地哭了,我敢肯定,从此以后,不会有人比他待我更好,可,没有比只肯待我好却不给我结果是更为残酷的事。
说完这些,我和左岸已经喝光了一打啤酒,我们吃吃地笑着,目光在暧昧的光线里东倒西歪,我的手摆在桌子上,十指葱茏,左岸拍了拍它说: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我摇了摇头,翻手上来,捉了他的手,放在掌心里:我希望我是坦白的,而且,我想爱上你。
左岸晃了晃脑袋,把桌上的空瓶子挨个拿起来晃悠着找残酒,我按着他的手:如果喝了酒才能让你说爱我,还是免了吧。
我醉得开不了车,左岸也是,我们相互搀扶着歪歪扭扭地走在街上,左岸问我住在什么路上。
我说想不起来了。
我故意这样说,是有蓄谋的。
左岸只好把我带回家,他扶着到卫生间洗脸,帮我把已经开始发胀的脚从高跟鞋里解放出来,又扶我躺到**拍拍我的脸说:我睡客厅沙发。
我用迷离的眼神,死死地笼罩了他,软绵绵的胳膊勾字他颈上,任他,怎么剥,还是缠绕在颈上。
那一夜,我们睡在一起,像两个圣洁的天使,我感觉自己有勇无耻。
左岸看我的眼神一直是36度5,写字间同僚之间的那种眼神,而我,为了不让他的自尊在刹那间坍塌,从不询问漂亮未婚妻离他而去的原因。
当我把外文书稿往他眼前一放时,他默不作声地推回来,我问:为什么?
没动力了。他百无聊赖地看着写字间窗外的那片开始变成一片苍黄的水杉,一坨肥硕的秋日阳光匍匐在他肩上,将他,比得更加清瘦,像一壁影子,他伸手捻着我额边的一缕头发:其实,我很想爱你。
我拿眼神鼓励他继续说下去。
可是,我不能爱你,而且我也没什么漂亮未婚妻,我拼命做事是想赚钱移植肝脏,因为我患了肝癌,可前几天医生跟我说没移植的价值了,没人比我更渴望被爱,可我不能坑你,我活不了多久了。
我拿过他的手,握在掌心里,越来越用力地握他的手:你骗我,左岸你骗我!
他笑:我不骗你,希望你还没有爱上我。
那天,我知道了很多关于左岸的故事,在孤儿院长大,心思敏感,自尊脆弱,痛恨被人垂怜,早在一年前查出肝部阴影,他摸着我的头发说:除了给我做治疗的医生之外,你是第一个知道的人,你知道吗?我不喜欢被同情和怜悯的眼神笼罩着。
这一年秋天,我们都成了爱情闲人,有时,在街上,我时常被余北人拦截了,他用哀伤的眼眸看着我,说:璎珞,你为什么不理我了?
我用疲惫的目光看着他,继续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中穿行,他在身后叫我璎珞,我克制着即将脱眶而出的眼泪,疾步前行。
次年春,风暖起来时,我又能时常遇见余北人了,每次相遇都似是不经意,我停下脚步,冲着天空仰了仰脑袋,说:余北人,谢谢你太太把那么好的左岸送给我,你们可否有时间来吃喜酒?
余北人讷讷说:璎珞,你什么意思?
我莞尔:在感情上,你永远不要试图欺骗一个女人,你太太早就知道了我们的事,她觉得我和左岸很合适,便寻了机会撮合一下我和他,顺便拯救她自己。
我说的,是真的。当左岸说他患了肝癌不治的第二天,我便卖掉了车子,拎着一旅行包现金说:左岸,我相信我们能合力创造一个医疗界的奇迹。
左岸傻傻地看着我,猛然地,将我逮进怀里说你呀你呀你呀……他坦白了所有的事,当然,肝癌也是假的,原本,他打算单身到底,可他,又担心我会因此而与其他男人去合力创造什么奇迹,便忍疼放弃了理想。
人生,本就如此,在取舍之间,生生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