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盯着他,写两个字:怜悯??????
周朗告诉我这是需要,我在磁板上写:我几乎是个哑巴,你不怕别人说你的公司请不起人,要请一个残疾人么?
周朗最后一句话感动我,我就决定去了,他拿过磁板,飞快的划动:缄默不等于哑巴,许多的人滔滔不绝不如缄默。
我抱着磁板,泪在眼睛里摇晃。没有人知道,我那么渴望流利地表达自己,哪怕表达完一次我就死去。周朗不会知道,海岸不会知道。
女孩喊了周朗去看紫藤上的花蕾,一串串,像紫色的水晶。她想摘一串点缀在坤包上。她指着我,悄悄对周朗说:你去问问她,可以不可以?
如同我是个哑而聋的女子。
海岸出现在平台上,替我回答了他们:不可以。他不能容忍别人对我的轻视。
我对他们笑笑,在磁板上写:摘下来,花会疼的。女孩撅撅嘴,大约鄙夷我的矫情。
海岸带他们下去,我抱歉地笑笑,缄默的生活已使我学会让自己适度从容,尽量少参与别人的流利,我不想从别人脸上看见同情以及自己的窘迫。我自尊脆弱,讨厌垂怜。
不久,从楼下客厅传来海岸的声音,逐渐高上去,他说:水湄不需要工作,假如这是你的怜悯,我先替她谢了。
然后是周朗:海岸你自私,水湄不是你的私有财产,她应该有自己的生活。
他们吵起来了,我站在平台的门口,穿过楼梯看见他们愤怒的头顶,倾听他们的争吵,泪流满面。
我抱着磁板出现在客厅里,写着:这是我自己的生活,我去。
海岸黯然下去。
周朗微笑,说:海岸,这是水湄自己的选择。是的,尽管妈妈给我优越的生活,我要自己选择。
平台上,我看远去的周朗,走出铁艺门之后,女孩子开始和他争吵,我想:内容是关于我。
晚上,海岸只问我一句话:水湄,你真的去么?
磁板上,清晰地写着:是的,我去。
如果我是一只鸟,我要拒绝用华丽的笼子表达的爱。
四
周朗的公司不算大,在起步阶段,我的办公室很小,桌上有一台电脑,还有碧绿的观叶植物,花盆的一侧是一块崭新的磁板。我对他笑笑,算感激。
他的办公室与我隔着一扇磨砂玻璃门。
这样简单的帐目,对于我,简单到轻松。
中午,去18楼公共餐厅,周朗问:你喜欢吃什么?
我写在磁板上:沙拉加米饭。
吃饭时,周朗忽然拉住我的手,说:水。我瞪着他,他重复水。我说水……在第二遍水还没来得及出口之际周朗捂住我的嘴,又说:果。松开手。我说果,他的指又捂上来。
我甩掉了勺子,周朗捡起来,盯着我:水湄,片刻的自尊丢失,会让你以后不再用缄默保持。
我一边哭泣一边吃饭,海岸从没有让我这样狼狈。
周朗常常钻进来,不让我用磁板的,一边说话,一边用手捂了我的唇,一个字一个字的蹦,慢慢地,从他火热的指上,有一种温情悄悄地逼近了心灵。
海岸很多天没有和我说话,我下班,他在平台上读书,不看我,我用磁板告诉他我很快乐。他不看。我就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蹦,说一个字就捂上自己的嘴巴,我说:我——很——快——乐。
他吃惊地看着我,那些日子,我的脸上充满阳光的普照,红晕泄露隐秘的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