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嗯了一声,用眼角眇着顾嘉树上了楼,小声对霍小栗说:“看,心惊了。”
霍小栗不想跟母亲说顾嘉树,就转移话题说:“您就别惦记着给小震攒结婚钱了,听说现在都流行裸婚了呢。”
母亲吃惊地看着霍小栗:“裸婚?什么裸婚,就是光着屁股办婚礼?啊……这哪儿是办婚礼,这不是光着腚推磨,转圈丢人吗?”
霍小栗刚抿了一口水,一听母亲这么理解裸婚,一口水差点喷出来,想咽又怕呛着,只好用力抿着嘴把水憋在嘴里,好半天才挣扎着咽下去,发出一阵爆破式的哈哈大笑,她擦着笑出来的眼泪说:“妈,您饶了我吧,我不跟您说这个了……”
这阵爆破式的大笑传到了阁楼,顾嘉树愣了一下,想起了刚才岳母连讽带刺的话,觉得霍小栗的这响亮的笑十有八九是冲他妈去的,她肯定不知跟岳母八卦了自己妈妈什么荒唐事才笑成这样的呢。
一股闷气冲上来,一扬手,就把书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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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因为顾嘉树没跟她打招呼就把家里的钥匙给了婆婆,霍小栗有点不高兴,问了顾嘉树两句,顾嘉树也不高兴了,说他是我妈,给她套钥匙怎么了?
霍小栗说给她钥匙不怎么了,可她要来,总得跟我打声招呼吧。
“做妈妈的到自己儿子家,打什么招呼?”
“这不仅是你的家,也是我的家。”然后,霍小栗就说下班回来,经常看到家里的东西被动过了,她不喜欢这种被视察的感觉。顾嘉树却说妈妈过来是打扫卫生的,收拾的时候,有些东西要挪动一下是自然的,要霍小栗用不着这么神经过敏。霍小栗就翻了他一眼:“你妈说她是来打扫卫生的?”
“你能不能别一口一个你妈你妈的?干嘛呢?显得你木秀于林?你说声咱妈是能辱没了你还是怎么了?”
霍小栗点点头:“对,我就想显得我木秀于林,你妈也真的不是我妈,她也没拿我当一家,人看,我干嘛要拿热脸贴别人的……”
霍小栗还没说完,顾嘉树已经彻底恼了:“霍小栗!你要敢把后面的那俩字说出来,我跟你没完!”
霍小栗微微冷笑了一下:“好,我不说,反正你已经知道了。”说着,就闪进了书房,又探出头来对顾嘉树说:“对了,你经常加班不在家,我下班没事就搞卫生,你别把咱家的干净整洁都记在你妈的功劳簿上。”
霍小栗和婆婆没什么深仇大恨,她就是看不惯婆婆喜欢在人前表功的虚伪,好像她就是照亮周围黑暗的明灯就是救世主,每一个人都应该对她感恩戴德。
因为肖爱秋拿了钥匙牵扯出来的事,霍小栗又七七八八地跟顾嘉树吵了几次,每一次吵完了接下来就是冷战,顾嘉树厌倦透了,他就不明白,妈妈来就来吧,为什么要像个仓库管理员一样清点他们家的东西,哪怕是储藏间的一桶花生油少了,她都要问问是哪儿去了,霍小栗不仅不傻还聪明着呢,当然明白婆婆是在用这种方式提醒她,别以为他们搬出来了就山高皇帝远了,就可以肆无忌惮地往娘家倒腾东西了,她虽然老了,可脑子清楚着呢,她得替儿子把家看好了,别儿子在前沿累死累活的栽着树,摘果子吃的却是丈母娘。
肖爱秋看看霍小栗,倒没说什么,半天才幽幽叹气说,人老了,就不招人待见了。
霍小栗知道婆婆这是说话给她听呢,那意思是她讨厌她这当婆婆的,却自己不吭声,背后指使着顾嘉树和她兜圈子,她不想多说也不想辩解,吃完饭,就带着铁蛋下楼玩去了。
顾美童倒是比以前好了很多,她特喜欢铁蛋,带着铁蛋上街的那亲热劲,让不知道的人见了,还以为铁蛋是她儿子呢。
顾美童也经常当着霍小栗夫妻开玩笑:“铁蛋,给姑姑当儿子吧,让你妈妈再生个。”
顾新建就瞪她一眼:“喜欢孩子自己生!”
顾美童就噘着嘴巴说:“我不生,我就喜欢捡现成的。”
顾美童喜欢铁蛋那是真的发自内心的喜欢,其一是血缘关系,其二是铁蛋在身边,从某种程度上满足了她做母亲的心愿,或许,在下意识里,她已经把铁蛋当成了自己的孩子来疼。霍小栗也觉得顾美童会比自己还疼铁蛋。顾美童之所以对她收敛了很多,和铁蛋有很大关系,怕惹恼了霍小栗,她就会把铁蛋带回自己家。
顾嘉树知道家不是讲道理的地方,不论是夫妻还是婆媳还是哪一种关系的亲人之间,一旦闹了矛盾,矛盾里的对立方,都希望其他家庭成员充当法官的角色,判出个青红皂白来,可是,家庭里的旁观者都想和稀泥,因为判谁对判谁错都要伤害到其中一方。只是,霍小栗和肖爱秋都希望顾嘉树做主持公道的法官。
可顾嘉树唯一能做的,就是装傻不传话,甚至,为了避免矛盾,他尽量不再问家里的事。
时间久了,霍小栗也觉得没意思,想着和顾嘉树恋爱时的那些甜蜜,都恍如隔世了,剩下的,除了失望还是失望,可是,除了就这么混下去,她又能怎么办呢?
就算她不怕离婚,可离了婚又能怎么样?再找个比顾嘉树好的?那简直是比上青天还难,就连找个跟顾嘉树差不多的可能性都没有,何况是离婚以后,她总不能跟顾嘉树继续住在一起吧?就算顾嘉树同意离婚以后把房子给她,也不敢指望肖爱秋能答应,到时候不闹个天翻地覆才怪呢,让霍小栗离婚以后带着孩子回娘家?霍小震连个女朋友都没有呢,这两年房子就像发烧一样,价格高得烫人眼珠子,母亲买不起新房子,只能让霍小震谈个女朋友在老房子里结婚,如她再带着孩子住回娘家,怕是霍小震连张结婚的床都没地按了,哪个姑娘会跟他谈恋爱?
周末,回娘家时,母亲说秦紫要结婚了,问她是不是随份礼金,霍小栗有点吃惊,这几年,在婆家过得鸡飞狗跳,她几乎都忘了还有秦紫这么个人了,就错愕地问:“她怎么才结婚?”
母亲摇了摇头说谁知道呢,那丫头漂亮是漂亮,就是太疯了,可能没人敢要吧。
“那……跟她结婚的是一什么人啊,胆这么大?”话一出口,霍小栗就觉得自己有点恶毒:“礼金是要送的,我们做了十几年同学呢。”
“听说是个体育老师,老秦两口子这下可松了口气,终于把女儿嫁出去了。”说着,母亲接过霍小栗递过来的钱,抽出几张塞回去:“意思到了就行了,不用这么多,你结婚的那会,她也没随礼。”
“我那不是没给人家随礼的机会嘛。”霍小栗又把钱塞回去。
母亲剜了她一眼:“也有脸说!”
从母亲家回来,霍小栗一整天都在琢磨秦紫的事,很奇怪,为什么一听说她结婚了,她的心情就会这么放松这么好呢?等顾嘉树回来,已经是深夜了,她按亮了台灯,拽了拽正坐在床沿上换睡衣的顾嘉树:“哎,嘉树。”
顾嘉树回头看着她:“又怎么了?”
霍小栗就不高兴了,好像她一要跟他说话,就要闹出什么是非来一样,她只那种人吗,一赌气,翻身甩给他一脊梁,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