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艾小暖知道自己是分配在他手下的手术护士之一时,竟面色微红,心砰砰地狂跳了半天,这种感觉,初见方舟时有过,再后来一直平静如镜。
迟子安咬着笔尾看透视片子时,专著凝神,棱角分明的唇紧紧抿着,冷静得刚毅迷人,艾小暖常有种目光被吸住的感觉,想移开都像生生被人拧转一样的艰难。
有几次,迟子安转眼时碰上她的目光,轻然一笑,艾小暖腾地低头,面红如赤。
迟子安都没事人样跟她说笑两句,艾小暖低着头应他的话,怕一抬头碰上他的目光自己便慌得不知如何是好。
虽然和迟子安只是平常的同僚关系,但,因他的出现,艾小暖的心情好极了,恨不能把所有漂亮衣服全都买来,明知道自己不过是中人之姿,却巴望着在他看来,自己就是倾国倾城的美丽。
因为迟子安,艾小暖那么地热爱工作,从不迟到,即便病了,亦坚持上班,办公桌抽屉里多了一套化妆品和小镜子,偷空捉忙拿出来照照自己,一颦一笑间都似回到了怀春少女时代。
迟子安的女友也是学医的,在国外,至于能不能回来,谁都不能确定,一个有过爱情的孤单男子,对艾小暖的情态怎会体察不到?只是,他不动声色,护士爱上医生,是医院的爱情定律,想必,是他不想招惹麻烦,装做不知而已。
那天,迟子安接了一个病人,分析病理时,恰巧艾小暖也在场,扫了一眼,顺口建议了一个治疗方案,迟子安的表情,许久过后,艾小暖依旧记得,他习惯了紧抿的嘴巴微微张开,好象在惊诧于一个护士怎么会懂得病理最佳治疗方案?
之后,迟子安看艾小暖的目光温暖平和了很多,甚至每每遇到疑难病理,他会很真挚诚恳地征求艾小暖的看法,每次,艾小暖都几乎要把脑袋想破,才敢回答他,不想在他面前闪失丁点,说完就紧张地看着他的鼻子,不敢迎接他直直而来的赞许目光。
迟子安盯她的目光不肯松弛;小暖,你学护士专业可惜了,你应该是位出色的好医生。
艾小暖笑了笑,没说什么,总不能对他说自己曾经最大的理想就是做个好妻子吧?而自己努力去做的好妻子,在恒温的方舟面前,又有何益?
想着,泪光就浮上来,迟子安不再言语,而是轻轻握了她手指一下,转身离开。
艾小暖的心,哗地就飞出去。
艾小暖很幸福,走路时都是轻声歌唱的,有时,她在厨房里边唱歌边烧菜,方舟会瞥过来几眼,对她无端的快乐很是不解。
3
好容易把轮休一天熬过去,艾小暖兴冲冲上班,一进科室就发现气氛不同往常,几位护士聚在一起,面色慌张,像是塌天大祸即将来临,惟独迟子安在旁边若无旁人地琢磨一份病理,艾小暖走过去问:怎么了?
迟子安抬眼笑了一下:昨天,我们科来了位需要做心脏搭桥术的病人。
艾小暖莫名,胸科每年不知要做多少例心脏搭桥手术,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还没回过神,就听旁边一位护士小声嘀咕:还是个爱滋病人。
艾小暖恍然明白,医护人员最怕的接诊爱滋病人,万一不幸遇上了,能推就推出去,推不出去,护士们纷纷请假,逃不掉的,做手术时一层又一层的防护服往身上套,恨不能戴上一副铁打的手套,医护人员都知道,在手术过程中被器械刺破手套或者手指是经常的事,若是普通病人刺破倒也无所谓,被给爱滋病人做过手术的器械刺了,谁都明白后果是什么。
艾小暖噤声,到更衣室换衣服。
出来时,人心惶惶的护士们已经散去,或许是职业习惯了,迟子安见她出来,表情冷静地说:我主刀,一周后手术,我估计一周后,胸科的护士们统统会病倒。
艾小暖想也没想说:我不会。
说完,脸微微一红,被迟子安抓在眼里,他就那么直直地望着她,眼里装满赞许的感动。
等待做心脏搭桥的病人单独一个病房,遇到需要测量体温查房送药什么的,其他护士避之不及,艾小暖主动承担了,她甚至有点感激这个看上去还算健康的中年男人,是他,让自己和迟子安之间又踏近了一步。
当女人遭遇了心动,向来都是无所畏惧的。
果然,一周没到,胸科的护士们纷纷生了各种各样的病症,艾小暖知道,说不准,她们正在逛超市,或是躺在**百无聊赖地看电视打发无聊呢,谁肯为一个不相干的病人拿生命去冒险?
胸科显得冷清了很多,手术前的傍晚,迟子安站在她身后,静静地看她整理病历,热热的鼻息扑过来,艾小暖终是再也忍不住,泪就浮上来,迟子安默默地看着,忽然把她揽在怀里,那个黄昏,艾小暖紧紧地搂着他的腰,把脸埋在他胸前啜泣。
迟子安没说话,只是轻轻抚摩她的头发,像兄长安慰受了委屈的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