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心忽然地缩了一下,仰起头,看他:“为什么一定要去英国呢,吴晓妮也去了。”
廪生也仰起了头,我们一起看天,下雪了,细碎的雪花飘进眼睛里,挂在头发上,凉气丝丝钻进心里。
廪生说:“因为去英国读研究生时间短嘛。”
然后,廪生开开始一一历数各个国家教育部门规定的研究生学业年限,英国的时间最短,只需要一年到一年半。
时间,不是我在乎的,我很想问廪生,在英国,他是不是和吴晓妮在同一座城市。
吴晓妮在伦敦。
直到廪生离开,我还是没问,只是站在雪夜里拼命向载着廪生远去的计程车屁股招手,直到视线里只剩了两道漫长的趁痕,我蹲在地上,在雪地上写下:盛小美爱廪生。
然后哭了,继续飘落的雪花,那一串字渐渐变浅,渐渐吞噬。
3,小美,你说了什么?
廪生要去北京转机去伦敦,我们的送别在青岛流亭机场划上句号,候机停里人很多,我和廪生不时相对笑笑,找不到合适的话说。
直到被提醒安检了,我劈手夺下廪生的行李箱:“还有没有话忘记了说?”
廪生摸了摸脑袋,他已经很讲卫生了,短而浓密的头发总是干净得令人发慌,浅色的鞋子擦得纤尘不染。
廪生还是什么都没说,后边的人催了,好象没来得及说。
廪生进入了安检通道,离我,渐行渐远,我冲着他的背影张开嘴巴:“盛小美爱廪生。”
只是,我的声音被机场广播淹没了,廪生只听到了我的名字,没有听清后面的,因为,他折回来,探着长长的脖子问:“小美,你说什么?”
我很失望,恹恹说:“没说什么,我念了雪地上的一句话。”
他摆了摆手,离开了我生活的城市,去了空气潮湿气候阴冷的伦敦,那里有吴晓妮。
4,中文输入系统
我收到了廪生的E-mail,他最后悔的是没从国内带架单车去,在伦敦一架单车卖一千多英镑,廪生一直喜欢单车,我喜欢看他骑单车,夏季,他汗毛性猛的腿上挂满了湿淋淋的汗珠,威猛而轻捷,帅得让我看呆。
廪生在E-mail末尾问:“在机场安检口,你说了句什么。”
我回E-mail告诉廪生,等某年某月的某一天,我会托运一架单车给他,没回答他的问话。
然后按了发送,回到收件夹,看到了吴晓妮的E-mail,她从没给我发过E-mail,因为英国的电脑上没有中文输入软件,如果不是廪生去伦敦,我几乎忘记了她这位朋友,所有的青春除了爱,都是健忘的。
吴晓妮兴高采烈告诉我,终于可以给我发E-mail了,廪生给她的电脑安装了中文输入系统,她知道我英文不好,经常翻译得断章取义。
我慢慢移动着鼠标,逐字逐字地看,不放过一个标点,看了两遍,关上电脑,吴晓妮的E-mail内容我已倒背如流。
我没给她回。
然后,我决定,去伦敦,廪生去了,伦敦就有了磁场。
廪生的E-mail时不时发过来,末尾的结束语在千篇一律的重复:“在机场安检口,你说了什么?”
我的回答从不重复,廪生知道我在撒谎,他要听到我的真话,我三缄其口,好象说了他就失去了发E-mail的动力。廪生跟我描述英国的大本钟、泰晤士、河白金汉宫的外围,总在媒体中出现的唐宁街,也说吴晓妮,从不提她的名字,而是那厮那厮的,我们一起玩时就是这样称呼第三方的,廪生说那厮笨得要死,居然连方便面都不会煮,把薯片当了主食,现在,我们闻到薯片味就想吐,因为便宜的薯片是我们的主食,我们唯一会煮的饭是煮鸡蛋和炖鸡腿,现在我和那厮的每一个毛孔都散发着鸡味……
吴晓妮的E-mail很少,只告诉我她差点被一国内去的纨绔子弟钓去当了二奶。我吓!
英国有不少国内去的纨绔子弟,读书只是个幌子,他们在英国的主要任务就是挥霍掉父母的血汗钱,吃喝玩乐,没钱了就找非法中介做个假的入学通知,寄回国内继续榨父母的骨髓。
不过,廪生却不做纨绔子弟,据说他放学后就一头扎进中餐馆的厨房洗盘子,中餐馆的老板雇佣留学生可以付最低的工资,廪生的好处是拿现金薪水,可以逃掉好大一笔税。
哼,想不到能一月换一架山地车的廪生,到了伦敦竟变成了财迷,天呐,环境造人之说,原来是真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