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原地没动,很多双眼睛在看着何小蒙,低低的哄笑在食堂里起伏,何小蒙的脸开始变红。
忽然,何小蒙跑过来,一把拽起我,像害怕那些目光的戳伤,低着头向他排队的地方走,然后,倔强地把我塞进他原来的位子:“你在这里,我去排队。”
周围响起了几声嘘声:“何小蒙,勇敢点,说呀……”
何小蒙跑开了,运动鞋落地无声。
后来,何小蒙端着饭盒坐到我对面,谁都没说话,那颗年轻的心还没有学会对爱情勇敢,其实,那时,我们根本也不懂得爱情,容易把莫名的喜欢以及一个细节一个举止理解成爱情。
那是一个离爱情很远,离天真咫尺的年龄。
何小蒙的讷言以及脸红,让我在刹那间感动,我放下勺子,盯着他的脸:“何小蒙,你不想对我说什么吗?”
何小蒙抬头,我看见了他眼里的一丝泪光,闪烁着,像晶莹的冰挂璀璨透明在微红的晨曦里。
何小蒙笑得羞涩:“我想说的,你一定已经明白了。”
我想,那一刻,我有点无耻,总是以为伤疼已经让自己的心历经沧桑,然后用冷眼旁观的姿势旁观着这个世界。
我不爱何小蒙,只是,在那个中午,我的心很绵软,用垂直向下的姿态看他,想尝试一下被爱的滋味。
那个冬天,我们常常围着操场转来转去,累了的时候,何小蒙坐在冰凉的看台上,拍着他单薄的双腿说:“葛布,坐到这里,看台太凉了。”
我很想感动,只是,我的心它不听我的话,它稳稳地呆在原地,不肯跑到何小蒙的心里。
周末,爸爸妈妈都不在家的时候,我拉开阳台的窗子,拿着电话子母机给何小蒙打电话,声音夸张而暧昧,何小蒙很幸福,他说:“葛布,在家好好听话,乖乖的。”
其实,回家,包括在任何时候,我没有想过何小蒙,他的爱情,不过是被我拿来赌气,用来让隔壁的男子知道,有人爱我的,很爱。
他会不会有一点吃醋呢?
有时,我在打电话的时候,他会拉开窗子,探出头来说:“小丫头,开着窗子打电话,不怕大风卷走了舌头?”
我狠狠地瞥他。
他盯着我微笑,眼神里有很多种东西,细细密密的,我愿意理解成是一种叫**情的东西。
5
冬走了春去了,五彩缤纷的夏天来了,满街都是淡紫色的木槿花,开得妖娆而拥挤,很长时间,隔壁的门上不再响起泉水丁冬的曲子。
依旧在楼梯上遇见张卓,一个人来去,提着街上买来的便当盒子,遇到时,他微微一笑擦肩而过,眼里装着满当当的落寞。
那个早晨,我好奇,问他:“那个女人呢?”
“哪个女人?”他看着我,很莫名的样子。
“你女朋友。”我拘谨了一下,有点后悔那样称呼她,是怕他反感。
他哈哈笑起来,周围的风都在忽忽奔跑:“那个女人,那个女人……”
然后继续向上走,忽然地,我有种被轻视了的感觉,来自任何人都可以,但是,他不可以。
我折回去,追着上楼:“张卓,你还没回答我的话。”
张卓闷着脑袋继续上楼,一直一直追到门口,他开门,我固执地把着门,不让关:“你还没回答我的话。”
张卓看我,目光懒散疲惫:“小丫头,大人的事,别问那么多。”
眼睛慢慢湿润,慢慢地,冰凉的柔软顺着脸颊爬行,从未有过的失败感袭击了我:“张卓,我不是小丫头了,请回答我的话。”
张卓松手:“进来坐吗?葛布小姐。”
我跟进去,顺手,关掉了门,房间很乱,与以前的乱不同,那么短的时间,灰尘就让这里恢复了陈旧,茶几边的塑料袋里,塞着空掉的便当盒子,沙发上随便扔着翻开的杂志,以及破损的碟片,乱得可以用狼籍来形容。
张卓拿出一只杯子,举在光线下看了看,兀自自嘲说:“有点脏了,我洗一下。”
默默地,我从他手里拿出杯子,去厨房洗,脏掉的锅,盘子,碗,堆在池子里,浮在上面的霉斑表明,它们已经很久没被使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