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可没做声,噼里啪啦地回邮件,是的,所有人都生活在烦琐中,蔡依兰所设想的幸福生活不过是枚易碎的水晶杯子,在磕磕绊绊的世俗生活中碎掉只是早晚而已。
贝可点了发送键,天已经黑透了,周遭一片黑魅,风忽忽地走过窗外,江中抽了支烟,说:“我忽然想为她做点什么。”
贝壳尖尖地呀了一声:“你的职业病又犯了,你能不能不去打扰他们的幸福平静?再说,纵使林生想谋杀他,毕竟没实现不是?我知道你想举报林生,可这会牵扯出蔡依兰的。”
“你不觉得蔡依兰也是有罪过的吗?她成全了林生的贪欲。”
“虽然林生杀人未遂是犯罪,但蔡依兰帮林生转移国家财产同样是犯罪,难道法律会因为其情可悯而不做为么?所有的罪犯并不是因为他们天生就是犯罪的坯子,他们都是常人,他们的心里都也有善良和天真,只是,某些时候,他们的理智饶过了一闪而过的罪恶念头。”
贝可痴痴地咬着唇,江中见她半天不语,揽过来,在她额上吻了一下说:“亲爱,请原谅我,我知道这样做会让你伤心,但,这是我的职业。”
说毕,江中就走了,车子在楼下轰鸣,贝可木木地站在晚风里,举起手,冷丁地,有种罪恶感逼仄而来,慢慢坐下,打开电脑,点开蔡依兰的邮件,滑着鼠标,一点点地看,尔后,看了门口一眼,开始噼里啪啦地敲字。
只是,在点发送键时,手指迟疑了下来,在爱情面前,良心以及道德,算得了什么?像镶嵌在抹布上的花边,再是完美,亦不过是徒有其表,无有做用而已,当爱情来临,哪颗心有曾保持了心智的清醒?
沉吟良久,贝可终是闭了眼,按了发送键,她知自己,不过是一个感性的小小女子,那么地那么地情愿让自己认为,在蔡依兰美好似童话的爱情面前,自己的正义感业已睡眠。
尔后的日子,贝可见着江中时,眼神都是迂回躲闪的,惟恐他问及自己,有没有在蔡依兰的事上做甚手脚。
好在是,江中不曾问起,好象这件事压根就不曾存在过,事实亦是如此,在蔡依兰的叙述里,她甚至都不曾提及自己来自哪座城市,立案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想到这里,贝可自己,兀自地,就笑了,原本,有些灰暗逼仄的事,就是自己用幻想扩大了吓唬自己,就如心理患者无限扩大了伤害了自己的心灵暗疾。
发走那个邮件之后,蔡依兰这个名字就消失在茫茫的网络海洋,再也不曾出现过。
只是,每每夜晚,贝可还会打开邮件夹,在密密麻麻的邮件里寻觅,期望腾然间看到她的消息,让自己惦记的心,落回去。
其实,她噼里啪啦半天,不过敲给了蔡依兰几个字而已:忘记所有的往事,保护好你的爱情。
想必,蔡依兰是个聪明的女子,只从这两语里,便参透了贝可想表达的一切,这个叫做贝可的女子,想让她知道,危险于她,就如一头潜伏在黑暗夜色中的狮子,不知何时,就会一跃而起。
几个月后,当蔡依兰这个名字像一阵飘渺的风,渐渐淡出了贝可的牵挂,她的邮件却又是悄然等在了信箱里,宛如一张表面沉静内心汹涌的面孔,等待有人前来倾听。
贝可按捺着内心的激动,打开了邮件,蔡依兰劈头一句话:我错了,过去是抹不掉的,它总像一只不曾安分的小兽,不知何时就会跳出来,在防不胜防之时,咬上你一口,我想一诺坦诚了一切,因为我隐瞒不下去了,一辈子装成一个丧失了记忆的人,我做不到,我们一点都不快乐,我不知道是我毁了爱情还是爱情毁了我…………
看到这封邮件时,蔡依兰已经踏上了回西部城市的飞机,飞机一落地,检察院是她唯一要进的地方。
贝可抬起头,看见窗外,高天湛蓝,流云似絮,她曾经试图努力保住的爱情童话,终还是,徐徐地坠落进了万丈红尘。
对于男人,身体的忠贞算得了什么,就如蔡依兰所语,其实,一诺早就知了她的一切,他还是义无返顾地爱上她,而他却在,她坦诚了记忆回来之后,离她而去,其实,他更愿意爱的蔡依兰是心底里没有任何记忆,这样,他便是她爱情中的唯一,而她的记忆终是让他知了,自己不过是走过她生命中的其一。
是女子生命中的其一,是任何男子都不愿接受的事实,那些曾配合着谎言而站立的成就感,终于是一败涂地。
贝可给江中打了电话,说:“蔡依兰回去投案了。”
江中匆忙说是么好啊,电话那端传来一阵阵揪心的哭诉,贝可听出江中有些心不在焉,便知他忙,怏怏说:“如果有时间晚上来吃饭吧,我买了你喜欢的菜。”
说完,就拔了电话线,这个黄昏,她想清净一下,听听音乐,做几个江中喜欢的小菜,爱情是这样难以完美,握在手里的,要好好珍惜才好不是?
江中赶过来时,已是深夜了,满眼的疲惫,桌上的菜都已寂寞地失去了温度,江中蹑手蹑脚地进来时,贝可正偎依在**看碟,抬眼,见他满脸的倦意,心下泛起一阵心疼,顾不上谴责他让自己把饭菜等冷,跳下去给他煮咖啡,江中从背后捉了她的腰:“不要煮了,在局里喝咖啡喝的我都怀疑身上流淌的不是血液而是咖啡了,咳……”
贝可挣脱了,去热菜:“要吃点东西的,空胃里装满了咖啡对胃的损伤太大了。”
贝可热菜时,江中从背后抱了腰说:“宝贝,我要早早把你娶回来。”
“怎么说?是不是为了每天晚归都有人为你热饭?”贝可别了头,笑嘻嘻逗他。
江中急了:“上天做证,借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这样想,在心理医生太太面前,我哪了敢有半点邪念?这么的老婆我一定要隆重举行个婚礼,不能这样领个证就潦草完事,有点对你不敬不是?”
说着,两人笑做一团,边吃边商量哪天把婚礼给办了,贝可说领了证就算了,举行婚礼实在是件烦人的事,爱与不爱不在于那个仪式不是?
江中不干,说那是向全世界宣布此花有主,其他花贼勿要打主意呢,只领证不办婚礼,总感觉有点偷偷莫莫的感觉,好象没和大家打招呼就给偷回一老婆不敢见光似的,贝可笑着宁他,两人在被子里唧唧呱呱地笑。
夜里,贝可忽然想起电话里的哭诉,便问是怎么回事,江中伸了个懒腰说:“是呀,我也正想问你呢,是不是有的人在遭遇心灵创伤时第一个念头就想到了自杀,而她其实并不是真的想自杀,只是用这种方式恐吓身边的人?”
“确实有这种人,其实这种人的心理素质是非常好的,承受能力也很强,明白自己不想死,只是表达一种愿望而已,其实这样的人都是自虐心理患者,他们能从身体的自我毁灭中找到一种常人不敢体验的快乐,当然,也很危险,因为他们并不是每次都能拿捏准确死亡与自虐之间的界限,怎么?你遇到类似案例了?”
江中点了点头,告诉贝可,今天去报案的是一位失踪女孩的母亲,据说这个女孩的脾气从小就有点怪,曾自杀过很多次,一周前,家里人都以为她去了学校,直到她哥哥去学校看她,才知道她根本就没有回校,所有人都不知她的去向,而女孩的母亲,一口咬定是因为女孩遭受哥哥强奸后被哥哥灭口了,因为女孩的哥哥一直认为女孩是父亲捡回来的孩子,偷偷爱了她许多年,来报案的,是他们的继母。
江中见过女孩的哥哥,直觉告诉他,这个面目清瘦的男子不可能是凶手,因为看上去,他比任何人都痛苦,他们面对面时,他大多时间是把头靠在背后的墙上,紧紧地闭着眼睛,无声的泪,无止无休地跨过了他的脸庞,钻进他的鬓角,仿佛要把身体里的**全部倾泻出来,一直倾泻到流干了生命。
“女孩失踪前曾与他发生了身体关系,她会不会因此而受了刺激,像以前一样躲起来玩自杀游戏呢?不过,据说女孩很爱他的,可,为什么后来的一切,究竟是为什么呢?”
虽然已经立案,却找不到破案的头绪,更头疼的是男孩不肯为自己辩解,好象如果失踪女孩找不回来,他宁愿自己也不活了一样。
贝可抿着唇,沉吟了一会说:“像这样年轻的女孩子,大多都会上网的,她肯定有电子信箱,如果她还平安的话,她定然会经常看电子信箱,因为从没有人能彻底抛弃过去,她一定会去电子信箱看看别人会对她的离家出走,有什么反应。”
江中大乐:“是啊,我怎么就没想到这点呢,假如她真的爱过她的哥哥,只要把她哥哥现在的状态和家里的反应发给她,她一定会出现的,即使不出现也会发邮件回来。”
说完,江中跳起来,在贝可额上狠狠吻了一下,出门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