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巴布
文:连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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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人以为,我和巴布是暧昧的,可是,我知道巴布知道,我们之间很干净,像蒸馏水那么干净。因为巴布不喜欢美女,我却自认为颇有姿色。
我和巴布比邻而居,不进出同一个单元,因为我们的房子很豪华,是那种联体别墅,巴布喜欢趴在三楼的晒台上看我走远又走近,他说肖雅,你走路的样子真难看,就凭这点,你也够条件做我的女友。
因为巴布的这句话,我一年四季穿裙子,因为裙子可以遮住我腿上的缺点,用选美女的标准来看,我的腿,不是那么直。
我讨厌巴布,就像讨厌我不是那么直的长腿,从14岁开始。
一晃十年过去,巴布去了北京又回来,我去了上海又回来,我们大学毕业了,为了不让巴布用鸡蛋里挑骨头的目光看我走路的姿势,我让老爸给我买了一辆火红的美人豹。
这样,可以直接把车开进车库,从车库里的楼梯回家,巴布就没机会看见我走路的样子了,我想,我之所以这样处心积虑地躲避巴布,是因为他实在太令人讨厌了。
音乐学院毕业的巴布,每天早晨都会像公鸡一样准时在三楼的晒台上引亢高歌,他是故意这么做的,因为我的卧室,就在三楼。
半年里,我摔坏了十几只杯子,它们都很漂亮,从我的窗子,跃过栅栏,落到他的脚边。巴布总是好脾气地捡起来,它们在垃圾簸箕里稀里哗啦地响着,巴布说:这就是我不喜欢美女的原因之一,美女脾气大,哄不起。
我一直认为,巴布的这种说法,就像是一个嘴馋的小孩子望着吃不到的糖果,很阿Q地嘟哝说:我不喜欢糖果,糖果会弄坏我的牙齿。
不久,我有了男朋友,阮言,一个很讨老爸老妈喜欢的男子,他懂得赞美我的优点,对我所有的缺点装聋做盲,他总能满足我作为一个女孩子的虚荣,比如说夸我很美,美到自打见了我,便眼中再无美女可言。
2
阮言说,他毕业后选择来这座城市,就是为了我。
因为知道毕业后我必会回来,因为知道我是父母唯一的女儿。他说这些时,我的心,美得鲜花怒放,仿佛终于遭遇了谣传中的爱情传奇,阮言是我校友,早我两年毕业。
周末,我带阮言回家,在三楼的晒台上嬉闹,偶尔也听听音乐,看着巴布紧闭的晒台门,我很是得意,觉得又帅又优秀的阮言仿佛是最有力的武器,终于狠狠打击了巴布的嚣张。
很久很久了,巴布不再在晒台上唱歌。
有时候,我会故意地冲着巴布的房门大喊:阮言,我走路的样子很难看吗?
阮言说:美,比世上最美的舞蹈还美。
我要阮言大声说,说得足以让巴布听见。
他不肯,笑着说,只有没修养的人才会大声说话。
我不好勉强他,阮言很有修养,很绅士,在人前,都不肯让我拉一下手,就甭说亲吻这样的亲昵举止了,我戏称他是史前来的古董,在这个崇尚爱情快速推进式的时代里,显得很是特立独行,嗯,合我脾胃。
我们在晒台上玩时,偶尔的,巴布也会从房里溜达出来,目不斜视地走到晒台的栏杆处,直直地望着远处,听海涛粗野地扑打着拥抱礁石的声音。对我们这厢的情景,仿佛视若不见。
阮言常常用余光瞄了他的背影,小声问:这就是那个著名的巴氏集团的总裁的儿子?
我用鼻子嗯,然后,翻他一眼:知道的还挺多么,你怎么知道他是巴氏集团总裁的儿子?
阮言将食指竖在唇上,轻轻嘘了一声。我们继续一人一只耳麦分享阿信在MP4里深情而绝望地唱着《死了都要爱》。
真好听,比某些音乐学院毕业的人唱得好听多了。我故意有些挑衅地瞄着巴布的背影,对阮言说。
阮言笑了笑,没说话,看得出,他有些走神,眼睛的余光,一直瞄着巴布,好像在等他转过身来,有一个眼神的交接般的期盼。
我生气,捂上他的眼,我不想让阮言和巴布有甚交流,因为巴布知道我所有的糗事,知道我曾因为给一位男同学写情书,而被男同学的父母找是上门来大吵大闹,他还知道我的父亲有过外遇……总之,我那些像雀斑一样不讨人喜欢的往事,他都晓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