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春生焦急地看着我,说:真的,我有要紧事问你。
我打开门,何春生确定就我自己在家后,拿出一只黑色塑料袋,小心翼翼地放在地上,很是忧伤地看着我,说:我怀疑我妈妈得了重病,可是,无论我怎么问,她都说没事。
我扒拉着塑料袋一看,笑得眼泪都快流下来了,里面是一条带了血迹的**以及几片用过的卫生巾。
然后,我找了我姐的生理卫生课本塞给他,让他回家慢慢看。
几天后,何春生有点不好意思地把那本生理卫生课本还给了我,我们前嫌尽释,也因为这件事,我们之间,仿佛有了些默契。
那一年,我们读初二。何春生遇上了他生平最是仰慕的女孩子茸茸,她比我们大两岁,有一双会说话的水灵灵大眼睛,因父亲的工作调动而举家从福建迁进我们大院。
她是个娴静的女孩子,夏天的晚上,我们常常看见她摘晚饭花或是凤仙花,把那些娇艳的花瓣用无名指按在指甲上,温柔地揉搓,不一会,那指甲就变成可爱的粉色了。
这时的何春生,两眼都看直了,我坚信,在这时,就是有只蚊子飞进眼里他都不会眨一下眼。
3
时光一点点流走,我们慢慢长大了,何春生对茸茸的那份情愫,整个大院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那么痞的何春生见了茸茸,竟然局促地说不出一句话,只会脸红脖子粗地傻笑。
关于何春生和茸茸结婚的事,我们从没想过会变成现实,因为几年后,茸茸去上海财经大学读书,何春生职高毕业后,直接去了一家超市做收银员,成了芸芸众生中再普通不过的一员。
再后来,茸茸大学毕业了,在一家外资公司做事,这时的何春生虽然已从普通的收银员熬到了收银组组长,若要把这分工作算做事业的话,那么,他的事业,也就做到收银组组长为止了,再往上升,不可能了。
我从何春生身上发现,爱情是可以改变一个人的。
满嘴粗话,动辄舞棍弄棒的何春生自从爱上茸茸后就变成了一个温良的安静少年,再从安静少年变成了儒雅的青年男子,尽管,茸茸正在热火朝天地和一个上海的世家子弟恋爱,对他的痴情眷恋,根本就不屑一顾。
一晃,何春生就奔三了,母亲也急了,一次次张罗着给何春生介绍对象,何春生不去看,被问急了,他就会说:等我死了心再说。
他的所谓死了心,就是要亲眼目睹茸茸做了别人的新娘他才能死心塌地去做别人的丈夫。
我知道,就何春生的倔脾气,劝是没用的,只好祈祷茸茸赶紧嫁做人妇,让何春生死了心,压根就没想把他俩撮合到一起,世俗的偏见使我固执地认为:有些可望不可及的爱情,只能是一个人的理想。
譬如,茸茸就是何春生今生今世可望而不可及的理想,是他永远到达不了的彼岸。
闲来没事的寂寞里,何春生时常找我聊天,当然,最主要的聊天内容就是茸茸,比如,她小时候常穿的那条花裙子,她怎么被那个师长的儿子欺负的哇哇大哭,而何春生又是怎样趁夜黑风高把那师长的儿子从山地车上拽下来暴揍了一顿…………
总之,全是茸茸的童年,何春生几乎从没和我说起过成年后的茸茸,成年后的茸茸那么优雅那么骄傲,与何春生,简直是两个世界的人了,这点,或许何春生比谁都清楚,只是,他没法从心里放下对这个人的爱。
有时,我就问何春生,你为什么不把这些话直接和茸茸说呢?何春生低着头,搓了搓手,像个羞涩少年,过了一会,他才轻声叹息着道:同样的话,说给不同的人听,就会有不同的意义,这些话,在她听来,其实都很滑稽。
我看着他,突然有点难受,想安慰他,又不知从哪里开口,原来,爱会让人边的这样卑微。
4
2004年秋,大院拆迁了,原先的住户,都三三两两的分散在了城市的角落里,相当长一段时间,我和何春生失去了联系,直到今年春天,他突然给我打来了电话,喜胜喜气地说要请我喝酒。
我玩笑着说:该不会是你和茸茸的喜酒吧?说完,我就悔了,好像恶毒地去捅人家的软肋,不成想那端的何春生却笑嘻嘻说:你猜对了。
我再一次失常地瞠目结舌。
事后,我才知道,茸茸谈了7年的异地恋,终于以失败告终,时年32岁的茸茸带着满心的创伤,终于看见了何春生对她那份绵长久远的爱,感念之余,两人很快就谈婚论嫁了。
何春生说,他终于可以把仰望了十几年的天使娶回家了。
除了祝福,我还能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