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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狼每每说起娓娓,就双目熠熠,脸上浮现出少年般的神采。
其实,早在4年前,我们就清楚老狼失去了他的娓娓。而且我们也或明或暗地暗示过老狼,他的娓娓再也不会回来了。
因为5年前,娓娓考去美国读书了,费用全靠老狼卖脑汁筹,娓娓刚去美国的前几年,我们几乎看不到老狼的影子,他生怕远在美国的娓娓受苦而不停地接剧本,不停地把稿费换成美元寄到美国,等他肯让我们看到他时,他瘦得几乎脱了形,坐在一起吃饭时,他突然站起来,举了举酒杯说:今天,娓娓研究生毕业了。
举座无声,说真的,我们从未见过一个男人这样无私地爱着一个女人,老狼一仰脖喝下了那杯酒,落座之后,老狼镜片后的眼里,隐约有水光在闪烁。
我们由衷地祈祷娓娓早日回国,给这场爱情画上一个完美的句号。
可是,娓娓并没有回来,老狼倒也不曾抱怨过什么,只在我们提起来时,为娓娓解围般地说她打算在美国工作一段时间,赚点美元回来和老狼过日子。
此时的老狼,心底纯净得像个怀揣美好愿望的孩子,我们不忍败了他的兴致,也迎合着一味地说过年话。
老狼一直住在租来的半地下室老房子里,夏天一到,墙壁潮湿得像一张大汗淋漓的脸,他写剧本赚的钱,基本全寄到美国去了。或许我们认为老狼有可能被娓娓放了鸽子的担心,压根就是我们的心底狭隘。
又过了大约一年半,沉寂了许久的老狼忽然在电话里嚷:快打车滚过来看看我的新家!
我还没回过神,老狼飞快地说了地址就收线通知其他人去了。
那天晚上,我们见识了老狼的新宅,坐落在新城区,算不上豪宅,却也是正南正北两室一厅的房子,在房价昂贵的青岛,已足够我们这拨望房兴叹的家伙们眼球发绿的了。
老狼一边带我们参观新宅一边向大家征讨装修意见,结果是众说纷纭反而让他没了主意,最后,他颇有领袖风范地大手一挥说:算了,还是让娓娓拿主意吧。
我们几乎是异口同声问:娓娓回来了?都被你雪藏6年了,怎么也得让大家认识一下未来的嫂子吧。
老狼羞涩地挠了挠头说:还没回来呢,这房子就是她寄钱买的,等我装修完房子,她差不多就该回来了。
这一次,我们没有对老狼的说法表示怀疑,娓娓能寄钱让老狼买房子,大约她真的就要回来了。
5
老狼装修房子期间,时常把我们捉去做监工,他却跑到图书馆看书,这很让我们气愤。
很快,这气愤就变成了哭笑不得,老狼的房子装修到一半时,没钱了,我至今还记的那几个南方工人捂着嘴巴撤离老狼家施工现场的表情,大概像老狼这样装修到一半就不干了的主,他们也是头一遭遇上吧。我们在场的几个朋友拦下工人,让他们等等,跟老狼商量说:哪有房子装修了一半就不干了的?没钱哥们帮你凑凑,等你有钱了再说。
老狼死活不干,理由是这辈子他从不存钱也从不借钱,这是他的人生原则。我们只好作罢。
老狼被娓娓即将回国的幻想冲昏了头脑,把装修了一半的房子粗粗收拾了一下就搬进去了,一心一意地等娓娓回来做新郎倌了。
一个月过去了半年过去了一年过去了两年过去了,老狼有各种各样听上去茁壮的理由解释娓娓为什么没有回来。
可是,我们心里比谁都清楚,老狼的娓娓不会回来了,现在想来,她还算是个有良心的女孩,寄给老狼买房子的钱,折合起来,差不多就是这些年老狼供她在美国读书花的费用。
那套房子,对于她,并不是一个幸福的起点,而是,对老狼最后的交代,她终于不再欠他的了。
这一点,想必老狼亦是清楚,只是,他不肯坦白地承认,或者说,他不肯承认在这场爱情上他是输了的。
我们或明或暗地劝过老狼,还是算了吧,天涯何处无芳草,再等下去,怕是连青春的尾巴都等没了,不如,趁青春尾巴还在,再来一场爱情未尚不可。
开始,老狼对我们的劝说很愤怒,好象我们思想卑下,且辱没了他圣洁的爱情。
可后来,老狼不再抵触我们的说法,只是,常是沉默地抽完一支烟,幽幽说:其实,我坚持的已不再是等待一场爱情,而是,在坚持我的一个信仰一个理想。
这话,我们听得既黯然又敬佩。现在,只听得无数怨妇指责男人的良心给狗吞了去,哪里曾听过男人肯把爱情当作理想来坚持?当作信仰来仰视?
从那以后,我们再也没劝老狼趁青春年少去恋爱,因为破坏一个人对爱情的信仰,是犯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