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下子像抽干萧恒全部气力,他双臂瘫软,慢慢打着战收拢,抱住萧玠像抱小时候那么点的一个襁褓。
而萧玠也动弹不得了。
如果萧玠能活到四十岁,那还有很长的时间来恨他;如果能活到二十,还有四年的时间来原谅他。但他活不过今年了。
那现在,这段很短很短的时间里,萧玠满心满怀只剩下,对他的爱。
萧玠喃喃道:“你立后吧。你不立后,我死不瞑目。”
萧恒不讲话,脸贴着他颈窝。许久,才抬手擦干他的脸,捧住他脸颊叫道:“萧玠。”
“你爹还活着,要死,轮不到你。”
当日,太子正式驾归东宫。夜间,天子复发旧疾,诏谕天下,四海求医。
萧玠卧在榻上听阿子复述消息,不由苦笑。他又想起太医署轮番诊脉后,萧恒那双逐渐灰暗的眼睛。如今,他怕萧玠重病的消息传出去,直接说是自己生病。
阿子见萧玠直着眼睛望帐顶,劝道:“殿下,太医嘱咐,不叫多思的。”
萧玠却恍若未闻:“陛下什么时候再启程?”
阿子疑惑:“陛下回来了,再启程干什么呀?”
萧玠道:“圣驾才亲巡了几个地方,估计是为了惩处一批人才回来。但打击贪贿才开了个头,更得乘胜追击,继续查下去。”
阿子道:“但奴婢听陛下的意思,这段时间不再亲巡了。”
萧玠不可置信,“不亲巡,各地贪墨之风盛行如此,陛下不查了吗?杨相公也答应吗?”
阿子道:“陛下不再亲巡,但钦点了杨相公为御史,携陛下的御刀和仪仗去。奴婢听人嚼舌头,说这件事是陛下亲自去杨府求的杨相公。”
萧玠脸伏在枕上,半天没有动静。阿子看着被他抓出皱纹的枕面和他手背上的青色血管,心中酸涩。
杨峥回京述职途中便受人刺杀,可见地方无法无天到什么地步。萧恒打定亲巡,就是怕钦差出事。
但如今萧玠病重,他别无选择。
杨峥做这个御史,说是九死一生也不为过。
萧玠终于捺不住,低低咳嗽起来,断断续续道:“我是一个死人了,阿爹他……怎能因为我负累杨相公?他若为奸人所害,我岂不成了国之罪人?”
阿子不知道怎么讲,只能捧住他的手。
萧玠紧紧握住他,平复一会气息,靠在枕上道:“阿子,我很害怕。”
“其实那天我看在眼里……阿爹未必不会杀掉那些大臣。他这么公私分明的人,每次都是为了我,要做昏君。”
阿子泣道:“殿下,你是陛下亲生的儿子。你病成这样,天底下哪个老子能丢开手这么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