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正是嬴政所需要的。山有山的用处,谷有谷的用处,要是整个大秦都变成了一块绝对的平地,那得损失多少土地啊?这样就很好,保持基本地形不变,但又大大减轻了人力通过的难度。
而且铲平地块的面积有限,嬴政可以自主选择大小,他只铲出一片供人畅行的地面来,其余部分,该是树还是树,该是草还是草。
车队中许多人都是第一次见始皇帝施展仙术,这样的场景,在他们眼中无异于移山填海,一个个目瞪口呆,反应过来之后,纷纷跪倒山呼,更有甚者,喜极而泣。
要想富,先修路,大肆修建驰道直道,固然有助于大秦发展,但比起需要一定时间才能显现的经济效果,更直观、更率先出现的结果,乃是许多役夫都死在了堑山堙谷的繁重徭役之中。
如果……如果……
众人心中都情不自禁地浮现出一个幻想,但是没人敢吭声。
活腻味了不成,难道让黔首和隶臣妾歇着,让陛下去干活吗?到底谁是皇帝!
但是……这仙术效率也太高了……陛下的弹指一挥,一千个人干一个月都未必能赶上……
“老天爷!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是天罚不成!”远处未被铲除的树丛里慌慌张张跑出来一名砍柴的黔首,站在空旷的坡地上失声问道。
嬴政扫了他一眼,只见他一身麻褐粗衣,破了洞的鞋上也沾满了尘土,一看便知生活穷困,来这山里砍柴度日。
自己临时起意改道,郎官也没有清场,想不到还会有黔首跋涉在此。
“大胆!”胡亥跳了出来,叉着腰,对柴夫怒目而视,“此乃陛下施展仙术,你这贱民岂敢口出狂言,诋毁陛下!”
“啊?”柴夫大惊失色,手里豁了口的柴刀一下子掉在了地上,当即跪倒在地,哆哆嗦嗦地说不出话。
赵高喝道:“什么天罚,分明是陛下赐福!你难道不知,陛下得仙人点化、习得仙术一事?是否故意埋伏在此,意图妖言惑众?”
柴夫面色发白,汗如雨下,只觉得今日必死无疑,哪还有心力再作回答。
田律规定,每年二月到七月不得进山伐木,他好不容易捱到了入秋,准备来拾点木柴回去家用,谁知一抬头突然发现少了一片树丛,悄无声息,竟似凭空蒸发了一般,心中无比恐惧,见这里有人,便想过来问问,谁知道竟是始皇帝一行!
他明明什么都不知道啊!
“陛下。”因是去找蒙恬,蒙毅此次亦随行伴驾,当即出声道,“此地偏僻,恐怕郡县消息并未能及时告知这名老翁,不知者无罪,陛下身负仙缘,又何必与黔首计较。况且陛下辟道之举,能造福万民,想必这老翁此前上山颇为艰难,今日却有幸登上陛下所辟之坦途,成了第一个受益的黔首,往后还不知该如何感谢陛下呢!”
说罢,扭头盯着柴夫道:“你以后再要登山,便可沿途而行,省力不少,还不快叩谢陛下?”
“谢、谢陛下!”柴夫脑子根本转不过来,只僵硬地照做,明明土地不算太硬,却也被他磕得咚咚闷响。
蒙毅觑了陛下一眼,只见他面色平静,难辨喜怒。
蒙毅轻咳一声,自作主张道:“好了,陛下还要出行,你快些退下吧,莫再打扰陛下。”
赵高似乎还想再说什么,正欲张口,却被蒙毅狠狠一瞪,见始皇帝也没出声,最终还是悻悻地保持了沉默。
那柴夫连滚带爬地跑了。
李斯立在始皇帝身侧,躬身道:“陛下今日之举,乃是善事一桩,不如命郎官去县廷传话,让县令布告黔首,说陛下已用仙术开辟此处山道,往后无论是打猎、采果、砍柴,都不必再劳神费力了。”
——如此一来,黔首生计压力减轻,来年应该就能交上更多的赋税了。
嬴政微微颔首:“可。”
于是这一路上,始皇帝未再走任何一条原有的驰道,他经过哪里,哪里便生出了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