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没想到,钱也花了,如今赵达钧竟然还不罢手,竟然诬蔑多占王府祭田。
唐廷枢亲自去遵化州见知州田昀。田昀一听就明白了,是赵达钧从中作梗无疑。但一边是王府,一边是李鸿章眼前红人,哪一个也不能得罪。
“田大人,煤河工程一天也不能耽误,赵达钧如此贪得无厌,你这父母官可不能纵容!”唐廷枢说,“他要求还回没有占用的地,可以呀,你让姓赵的把贪墨的银子吐出来。那一百多亩地,我是真金白银付了转租金的,比买地的花销还大。地仍是王府地,租仍是王府租,然后我每亩还拿了近三十两的转租金,天下有这样的好事吗?”
俗话说,官大一级压死人。唐廷枢虽然是候补道,但毕竟比知州要高两级,何况他与李鸿章关系特殊。田昀心里有了主意,说:“唐观察,按赵某人的说法,此事他已经上禀王府。暂且不论他是拉大旗作虎皮,还是真的已经禀报王府,从佃农手中转租毕竟没有呈报王府,不能不说这是租地中存在的一个漏洞。赵某人正是抓住这一点,才有恃无恐。依我估计,他无非是想再讨点银子,捅到王府那里,对他毕竟也没多大好处。”
“他休想!”唐廷枢说,“矿务局有银子喂了狗也不能给他!”
“狗也不吃银子。”田昀笑了笑说,“唐观察,这种痞棍像狗皮膏药,粘上了硬揭下来,非揭你一层皮不可。你不想花银子,又想往后清静,非一招把赵某人治服不可。不然,你不肃静,我这里也麻烦。”
“哦,田大人有何妙策?”
“谈不上妙策。不过,你是当事人,我不能与你议,不然有偏袒之嫌。”田昀笑道,“我给你出个主意,李中堂幕府人才济济,里面不乏刑名高手,你请一位过来,我与他商议,治赵某人这样的无赖,小菜一碟。”
“这个好说。但我要求,从此姓赵的不能再来烦我。”唐廷枢说,“到时候,大人这里,我必有一份人心。”
开平矿务局涉及永平府的滦州,遵化州的丰润县,还有顺天府的宁河县,唐廷枢对这些地方官老爷都有打点,为的是办事方便。他知道诸费可省,唯此费不能小气。
“唐观察的人心现在我不需要,等你的煤矿赚了大钱,我再开口。”田昀笑着指指自己的衙门说,“你看我这衙门,连个县衙门也比不上。到时唐观察要有一份人心,先把我这衙门修修再说。”
唐廷枢敷衍说:“你等着好了——说不准哪天你就高就了,这笔钱我也省了。”
唐廷枢派专差,快马加鞭,到天津直督行馆,请一位精通刑名的老夫子过来。正如田昀所说,对付赵达均这样的无赖,真是小菜一碟。
师爷与田昀密议后赶到丰润县,又忙了几天。这天,由丰润县的官差请庄头赵达钧到县衙喝茶。等他到了,被请到二堂,进门一看,不是请喝茶的架势。堂上坐着丰润知县,旁边坐着一位老夫子。丰润知县介绍说:“这是李中堂府上的刑名老夫子,奉中堂大令专程前来。”
赵达钧心中疑惑,但不想塌了五品的架子,说:“本庄头是五品官,贵知县恐怕审不着吧?”
“当然,当然,如果是开堂问案,应当是在大堂,就不会到二堂来了。”知县笑着说。
老夫子说:“赵庄头一开口就说外行话——你这五品不过是在王府吃粮拿俸的品级,不同于现任官。不要说五品,就是三品犯了事,知县也问得着。”
赵达钧还嘴硬:“我没犯事!我犯了事,自有王府办理。”
老夫子说:“你又错了,你不过是驻庄管理的庄头,在地方上犯了事自然归属地拿问,这是大清律例明文规定。”
赵达钧不学无术,根本不知道有没有这样的规定。他气焰收敛了些,问:“那请问堂上大老爷,我律犯何条?”
老夫子说:“犯哪一条,天知地知,你知我与大老爷也知——你的养子上禀遵化州的事,已经由田刺史转禀李中堂,我奉李中堂令前来查察。”
差人将李鸿章的批饬给赵达钧看。
赵达钧故作糊涂,说:“此禀是由何贵所上,与我无干。”
老夫子说:“据何贵禀称,此事由你转禀豫王爷。你也知道,李中堂与豫王爷交情非同一般。李中堂的意思,要我到王府走一趟。现在问你一句准话,你也要如实回复:你是否已经禀报王府。”
赵达钧支吾说:“我,我,我马上就要禀报。”
“好,那就是还没有禀报。”老夫子说,“何贵在上遵化州的禀帖中称,你已经上禀王府。那么你们两个,必有一人蒙混官府,禀帖俱在,不容抵赖。王府官差,在外招摇蒙混,如何办理,律例俱在,王府规矩亦有明文。”
赵达钧神色慌乱,但复又镇定,说:“都是何贵那狗东西听风就是雨,此事真的与我没有干系。”
老夫子说:“这也有可能,就算与你没有关系。不过,有一件事与你有关系。五位佃农口供在此,他们每亩地收了二十八两银子的转租金,其中有二十两交给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