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平心头一惊:“一个时辰?如此天气,冻坏了陛下如何了得,你为何不劝他回去?”
曹窋摇摇头道:“陛下正烦呢,看谁都不顺眼。”
“大约四五日吧。”
“粮食一断,军心必然浮动,奈何?”刘邦的眉毛紧紧拧在一起。
“外面寒冷,陛下还是回营去吧!”
陈平说着就要来搀扶刘邦,被他拦住道:“朕还没有到垂垂老矣的时候。”但他显然接受了陈平的谏言,转身朝回走。
大帐里比之外面暖和多了,曹窋又捧上来一觥热汤,刘邦饮了,身子渐渐恢复了活力。他示意陈平坐到火盆前说话:“敌军围困,步军失期,朕最担心的是军心离散,那样,不仅战事失败,我大汉恐怕也不保。一切皆因朕好战喜功,轻敌所致。”
陈平宽慰道:“陛下不要过于自责,说到底,是臣没有尽到职责。”
“朕就想问问爱卿,可有退敌之策。”
“微臣想让陛下看一样东西。”陈平说着,就将美人图画卷拿出来,在案几上摊开。
“卿要靠它退敌?”刘邦不无揶揄地笑了笑,“这不是白日说梦话?”
陈平并不着急,对着画卷说道:“臣听说阏氏懂得中原文化,臣遣人化装成匈奴人到阏氏穹庐拿出这张画,就说冒顿单于照画上的人物寻找新阏氏,而此人就在汉军营中,阏氏若能说服冒顿退兵,陛下就将这女子带回长安。阏氏出于自身考虑,必然愿意说服冒顿退兵。”
刘邦很吃惊,一张画像就可以退匈奴四十万兵么?他很不解,陈平怎么就断定冒顿会听从阏氏的谏言呢?
这疑虑当然逃不脱陈平的眼睛,他缓缓地在刘邦面前坐下,娓娓陈述着匈奴的风俗:“据臣所知,阏氏在匈奴得到所有人尊重,单于十分看重阏氏的谏言。”
“哦!有这等事?”
“陛下一定还记得孟尝君的往事吧。那孟尝君被秦昭王扣在咸阳,脱身不了。正是赖于门客中的盗者盗取宫中狐白裘,又转而献给王后,王后说服昭王放他出境。臣为陛下计,不妨一试。”
刘邦沉思片刻,又问道:“纵然阏氏可以说动,可奉春君被囚后方,又有谁前往游说呢?”
陈平似乎早已了然在胸,随口道:“臣举荐一人,他就是在轻骑军任职的樊阬。他虽然年轻,可处事机敏,又有跟着刘先生前往匈奴的经历,定能胜任。为了相互照应,臣还要举荐校尉张远同往。”
“哦!朕记起来了,上一次就是他二人陪同刘敬去匈奴刺探军情的。他们此去,定能齐力同心。”刘邦说着,对外面喊道,“来人,传朕口谕,命樊阬、张远速来大帐。”
曹窋应一声“诺”,转身离去。借着这个空隙,陈平又将此去怎么运作大略向刘邦述说一遍。刘邦转忧为喜道:“卿此计甚妙,但愿能为我军赢得机会。”
不一会儿,樊阬和张远到了。两位年轻人见陈平也在场,情知一定有重要战事,上前施了一礼道:“陛下传微臣到来,不知有何圣命?”
一刹那,刘邦的眼前就闪过樊哙的影子。的确,这孩子长得太像他了。论辈分,他应该称刘邦为姨父的,可现在只能以君臣相称。他大体询问了上次去匈奴刺探军情的经过,便对樊阬和张远道:“朕命你等再走一趟匈奴,可愿前往?”
“臣等愿为大汉赴汤蹈火。”
“请两位跟我来。”陈平拉着两位年轻人,来到地图面前,将刚才在大帐内与刘邦商议的内容详详细细地说了一遍,然后从案几上展开画卷,指着上面年轻女子道,“请二位记住,此女是晋阳城中豪杰女,沃尔霍见其美貌,欲献与单于,被汉营樊阬少将军救下。托阏氏能为汉帝解围,则此女即随军前往长安,永不再见。听明白了么?”
樊阬是个直性子,问这女子现在何处,张远拉了他一把道:“将军说什么呢,这不是诳敌之计么?”
樊阬一摸脑袋便笑了:“臣定不负圣命,说动阏氏劝告单于退兵。”
“好!若能退去匈奴军,朕回到长安,定要重重赏赐。”
樊阬转身往外走,但脚刚踏出大帐,又缩回来了。陈平见状,问道:“将军想起什么来了?”
樊阬向刘邦施了一礼道:“临行之前,臣尚有一个不敬之请,请陛下恩准。”
“有何要求都可以提出来,朕洗耳恭听。”
樊阬拱了拱手道:“希望陛下赦免恩师的罪名。”
“哦?阬儿有恩师了?谁呀?”刘邦换了称呼,以姨父的口气与他说话。
樊阬的话一出口,陈平就猜到了,忙在一旁附和道:“少将军的恩师就是奉春君呀,看来那一趟草原没有白去。”
听陈平这么一说,刘邦沉默了,过了一会儿才道:“看来是朕错怪刘爱卿了。阬儿放心,匈奴军一退,朕就开释刘爱卿。不仅如此,朕还要当面向他致歉呢。”
“陛下此言当真?”
“君无戏言。”
“臣代恩师谢陛下。”樊阬拉着张远就跪倒在了刘邦面前,然后起身告辞,出帐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