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邦彦放目篱笆外而高呼:“篱笆外的听琴人,我这里有请了!”
篱笆外的辛弃疾猛地醒悟,古人有训,非礼勿视,非礼勿听啊!他的心神一下子慌乱了:是走?是留?是应而现身?是进而拜会?……
就在辛弃疾尴尬难决之际,范若水说话了:“篱笆外的听琴人听真,请而不至,只好捉了。哥,现一现你的身手,把篱笆外的偷听者捉来见我!”
范如山拱手应诺,正要奔下廊檐高台,篱笆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禀报声、问答声:“少主人,中书舍人虞允文大人偕一位老者前来造访。”
“虞大人现在何处?”
“我远远望见少主人在此听琴,遂急忙前来禀报,虞大人也随我而来。少主人你看,他们来了。”
范如山闻声停步,范邦彦闻声走下高台,赵氏也闻声悄然站起,倚廊柱而倾耳静听。范若水离开琴案傍母亲而立,他们都关注篱笆外发生的一切。
篱笆外,几盏红灯照路,几个护卫相随,虞允文偕新任建康知府、抗金名将张浚抵达范邦彦居住的:落门外,辛弃疾急忙趋前拜见。不待辛弃疾行礼开口,张浚便以长者居高临下之势朗声询问:“你就是山东历城毁家纾难,揭竿起义的辛弃疾吗?”
辛弃疾拱手回答:“小人便是。”
“春秋几何?”
“痴年二十二岁。”
“现任何职?”
“在山东义军首领耿京麾下任掌书记之职。”
“掌书记,掌管军务笺奏机要之职,自然知道耿京麾下兵马的确切数字?”
“山东泰安、莱芜、东平等地各路起义兵马,皆会集于耿京麾下,总兵马人数为二十五万,训练有素的精兵约五万人。”
“看来你颇有儒雅之风,不知师从何人?”
“小人恩师有二人。亳州名士蔡松年授我翰墨,亳州义士刘瞻授我武略。惜从两位恩师之学仅为七年,尚未人其门槛。七年前,蔡师被金人征调人燕京而遇害,刘师因抗拒金人征调而浪迹江湖。”
张浚大喜,握辛弃疾之手而语:“我是新任建康知府张浚。蔡松年,亳州名士,饱学而坚守大义,我心仪而无缘结交,实为憾事。金主完颜亮慕其才智声望,征调人燕京,授以尚书左丞相之职,旋即以毒酒杀害,其中隐情虽不得知,但蔡师‘心在汉室’当无疑义。刘瞻,我不仅相识,而且交谊甚厚,其人知兵、知阵、知略,且武艺高强,居刘锜元帅帐下执箸,绍兴十年(公元1140年),我与刘锜元帅联军,大破金兵于安徽柘(zhe4)皋,全赖刘瞻执箸设谋,后遭秦桧迫害而离开军旅。命运坎坷啊,不意刘瞻于七年前再次浪迹江湖。情不得已,其抗金北伐之志,是断不会改变泯灭的。愿来日辛郎再搅中原风云,你师徒两人也许会相逢于金戈铁马的战场。”
辛弃疾拱手作谢::“谢德老关怀,谢德老教诲!”
张浚笑语身边的虞允文:“虞公,夜访辛弃疾的真心诚意,请你尽为表达吧!”
虞允文点头,向着辛弃疾拱手相邀:“幼安,德老阅你‘决策南向’奏表,甚为赞赏,再起提携后进之念,已在下水门城头赏心亭设茶,又亲自移驾驿馆,请幼安赴赏心亭共赏建康夜景,并倾心一叙。”
辛弃疾拱手作谢:“德老、虞公之关爱,弃疾铭记五内!”
几盏红灯照路,几个护卫相随,辛弃疾应张浚、虞允文之邀前往赏心亭。临行前,辛弃疾回首范家居住的:落,深深一揖,诵起岳元帅词作《小重山?昨夜寒蛰不住鸣》中词句,高声作别:“‘欲将心事付瑶琴,知音少,弦断有谁听。’篱笆内的旷世才女,听琴人山东历城辛弃疾向你告罪致歉了。”辛弃疾离开了,留给篱笆内范家父母兄妹的是其高大雄武的英姿,是不同凡响的经历,是豪爽知礼的谈吐,是真诚坦率的告罪致歉,是令人喜悦的爱慕。
赵氏赞叹出声:“好一位英武的山东汉子啊!”
范如山和妻子张氏赞叹出声:“好一位惊世俊才啊!”
范若水走向父亲,悄声低语:“父亲,我要见一见篱笆外那个偷听我弹琴歌唱的小人。”
范邦彦双手一摊,做无奈状:“他已被中书舍人虞允文拉走了。”
范若水低声央求:“誉满大江南北的‘河朔孟尝’、资深大学士,就没有一点办法吗?”
范邦彦悄声:“我叫你哥哥如山把他捉来?”
范若水摇头。
范邦彦低语:“我亲自出马,把他请来?”
范若水摇头。
范邦彦叫苦:“女儿,父亲已是计无所出,就听你的安排了。”
范若水耳语:“父亲,女儿要您把他给我捆来!”
范邦彦大笑而赞叹:“我家有才女,叫我惯坏了!”
赵氏和儿子范如山、儿媳张氏、管家郭思隗都不解地愣住了,范若水笑着扑在爹的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