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错。你父亲做了闲官,却无怨言,还常惦记着朕,不似那个韦渊,成天喝酒使气,喝醉了胡言乱语,说朕亏待了他。”
“臣妾的父亲是个武将,性子憨直,虽是一肚子忠心,却说不出来。”
“朕知道,你父亲是个忠臣。”
“那么皇上为何只让臣妾的父亲做一个闲官。”
“你的父亲,算是外戚。如今国家多难,让外戚做实缺官,会惹人议论。”
“可是……”吴才人满脸委屈,欲言又止。
“你父亲找到了李唐,便是立了一功,朕自会升他的官职。”赵构笑道。
“啊,谢皇上天恩。”吴才人大喜,连忙下拜。
“免礼,爱妃免礼。明日让你父亲把李唐带进宫来,朕要见他。”赵构兴致勃勃地说道。
次日清晨,吴近领着李唐、萧照二人,自偏门进入内宫,朝见皇帝。
赵构身穿便服,坐在御书房的书案后,随手拿起一本《建康实录》翻看着。
吴近、李唐、萧照在内侍太监的引导下,弯腰走进御书房,跪下行以大礼。
赵构放下手中的书本,抬起头,仔细打量着李唐。
只见李唐满头白发,脸上布满刀刻般的皱纹。
“朕当年在康王府时见过李待诏,好像李待诏那时候已是年过古稀了吧?”赵构亲切地问道。
“老臣……老臣不死,就是……就是想见到……见到皇上啊……”李唐哽咽着说道。
“你已来到临安,可以入宫见朕啊。朕曾下过诏令,凡是曾经供奉过内廷的待诏,都可依旧职领取朝廷俸禄。”赵构说道。
“皇上,老臣……老臣……”李唐说了半天,也无法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李待诏这么多年来,一直跟着皇上。皇上在扬州,李待诏便在扬州,皇上到了杭州,李待诏便也跟到了杭州。”吴近说道。
“啊,既是如此,朕为何……为何没有见到李待诏?”赵构吃惊地问道。
“唉!”吴近叹了一口气,“皇上深居内宫,外面的事儿就不怎么清楚了。李待诏若想见到皇上,必须得到近侍太监的引见,可是……”吴近说到这儿,便停住了。
“朕知道,一定是那些狗奴才索要贿赂不成,便不肯为李待诏引见。”赵构边说边向立在左右的内侍太监瞪了一眼。
内侍太监忙低下了头,做出惶恐的样子。
“李待诏这些年来跟着皇上到处奔走,几乎连饭都吃不上,又哪有银钱送人呢。”吴近说道。
“这都怪金虏可恶,使我大宋君臣百姓俱是不得安宁。”赵构说着,又向萧照望去,“这便是李待诏的徒弟吗?”
萧照听到皇帝提及了他,慌忙行礼,却说不出什么话来。
“老臣这些年能够活下来,多亏了徒儿萧照。老臣今年八十五……已是风烛残年,只盼着……盼着见到皇上……”李唐哽咽着,又是说不下去。
“李待诏是前朝老臣,朕能见到,很是高兴。李待诏就留在内廷,重新把画院建起来吧。这画儿画得好了,也有‘成教化、助人伦’的功效。”赵构说道。
“老臣……老臣不敢……不敢领受天恩。”李唐摇着头说道。
“此为何故?”赵构奇怪地问道。
“老臣……老臣有罪。”
“你有何罪?”
“老臣曾冒死从金虏手中拿回了许多内廷收藏的画轴,可是经过了几次兵灾,几乎全都丢失,仅仅……仅仅剩下一个卷轴了。”
“是这样啊。”赵构感动地点了点头,“李待诏真可谓是一片赤心矣。战乱之中,什么事情都会发生。你能从金虏手中逃脱,回到朝廷,便是立了大功,又哪里有什么罪呢。”
“皇上圣明,不怪罪老臣,可是老臣心中难安……”
“这等话,你就休要再提。”赵构打断李唐的话头,问道,“你留下的是一个什么画卷?”
“是宣和年间的待诏张择端所画的《清明上河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