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的!吴三桂挂白旗给他娘吊孝,真是选准了日子!辅政王,什么时候攻城?就等你一句话了。”
济尔哈朗抬头一看,阿济格、阿山、杜雷都走上了土冈。阿山、杜雷恭顺地行礼请安,而阿济格却像一头噘嘴骡子,一声不坑地蹲在篝火旁。他知道阿济格近来因正白旗伤亡惨重而心头不快,没有理睬,只是向大家打了个招呼。济度急忙搬来几块石头,安设在篝火周围。阿济格、阿巴泰、济度、阿山、杜雷便围火而坐。战前的军事会议就这样开始了。
济尔哈朗走过来,刚落在一块石头上。阿巴泰说话了:
“辅政王,就这么开会啊?风冷飕飕的,大营里真穷得连酒都没有吗?”他不等济尔哈朗回答,便转头对济尔哈朗的护卫头目嚷道:
“把辅政王的酒坛子端来,让咱哥儿们就这么着干唠啊!”
护卫头目笑着摇了摇头。
“怎么,大营里连酒都没有啊!妈的,你怎么不早说,咱镶蓝旗大营里酒坛装了十大车,一色的汾酒,都是黄色弃城逃跑时留下的。济度,派人飞马回去抱两坛来!”
济度早就察觉到阿济格脸色变了,一溜上板牙咬着下嘴唇,便走到阿巴泰身边,悄声说:
“叔王,别……”
不等济度把话说出,阿济格开口了:
“别什么?从你的大营里拉一车来,七哥,你舍得不?”
“一车汾酒算个屌,两车也行啊!”
阿济格从石头上站起,瞪大眼睛喊道:
“还有金银财宝呢?牛羊马匹呢?男丁妇女呢?都往大营里送啊……”
“你这是啥意思?”
“没有啥意思。骨头别人啃,肥肉自个儿吃,专拣别人的孩子喂狼!”
阿巴泰听明白了,一跃而起,大声嚷道:
“妈的,老婆生不出孩子,你倒怪炕沿碍事。攻打中后所,不是你自个儿挑的吗?”
阿济格语塞了。他自知无理,但仍梗着脖子强辩:
“我挑的,我挑的就能去吗?我挑辅政王当,你给吗?”
“我是刚晋封的郡王,给你个屌!妈的,丢了六七千兵马,就乱踢乱咬,还是英亲王呢!阿山、杜雷,你们说,这次正白旗吃亏怪谁?能怪辅政王吗?”
这时,大营总管急匆匆跑上土冈,向济尔哈朗禀报说:吴三桂派人送战表来了。
篝火旁的争吵停止了,阿济格一屁股坐在石头上,脸上的怒气消失了。阿巴泰也坐下来,不再等候阿山、杜雷的回答。他们都注视着一直绷着脸皮的济尔哈朗。
“送来的‘战表’在哪里?”
总管急忙把书信呈上,低声说道:
“吴三桂还送来五只肥羊、五坛杏花酒……”
济尔哈朗没有回答,他迅速撕开信封,借着篝火,念出声来:
大明宁远总兵吴三桂,致书于清兵统帅济尔哈朗郑亲王麾下:
前日相约,会猎宁远,三桂荷戟等待,不意亲王竟赴中后所矣!旬日之内,心情忐忑,登城远望,但见烟云飘渺,草枯路遥。恐亲王之不归,怕今生之难晤也。
今兵车辚辚,践约城下。念鞍马之劳顿,怜秋风之凄苦,仅呈美酒五坛、肥羊五只,聊表地主之谊,敬请笑纳。
酒香飘飘,当息劳累;肉香醇醇,当解饥渴。明日城下会猎,能重睹亲王虎豹之姿,其愿足矣!
荷戟等待,勿再失约。吴三桂掬心于胸,稽首顿首……
济尔哈朗读着书信,脸色铁青而严峻,声音苦涩而发抖,一股难咽之气塞胸闭嗓,几乎不能卒读,但他还是读下去了。阿济格和阿巴泰虽然不解来信中的全部含义,但轻蔑讥讽的味道还是品出来了。阿山、杜雷听得清楚,看得明白,吴三桂这一手,也是照十七年前的袁崇焕学的,想激怒对手,使其失去冷静,以导致战场上的失策。他们看到济尔哈朗铁青的脸色,知道辅政王正在发怒,正在失去冷静,他们的心随着跳动起来;如果济尔哈朗再犯一次错误,后果就更难收拾了。济度看穿了吴三桂的用心,怒火在胸中燃烧,愤怒在胸中奔涌,他忽地站起,对着大营总管吼道:
“送信的明军现在哪里?”
“在寨门看押。”
“全部杀掉,一个不留!……”
济度的吼声,也许道出了济尔哈朗心中的闷气,反而使他清醒了。他毕竟是一个善于思索的人,突然间觉得吴三桂这封书信像是启发了他心里的一个念头。这念头是什么?他还不及仔细斟酌,但这个念头是确实萌生了。他制止了济度的吼叫。神情变得轻松了:
“吴三桂,一个小娃子,也学会来这一手。儒将?大约就是会耍嘴皮子吧!”说完,他把书信高高举起,慢慢投入篝火中,笑微微地看着焚烧了。
阿济格、阿巴泰都愣住了。阿山、杜雷微微点头。济度飞起一脚,把一块斗大的石头踢下了山坡。
济尔哈朗对大营总管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