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日?他(韩王信)还有来日么?”在句注山东的大营里,刘邦对率领精骑三万与自己同时到达的夏侯婴道。
夏侯婴点了点头:“经过追击,贼军已成疲累之师。因为有匈奴军后援,我军切不可掉以轻心。”
“经过晋阳、太原、楼烦之战,朕看匈奴也不过如此,一群乌合之众。朕不明白,为何始皇如此惧怕匈奴,竟让蒙骜长期驻守北陲。”刘邦对夏侯婴的话很不以为然。
夏侯婴没有接话,他对刘邦的轻敌情绪有了担忧,回想起刘敬当初从匈奴回来时所描述的情景。
他的状态引起刘邦的注意,问道:“你这是怎么了?当年彭城大战,太仆驾车镇定自若,为何如今反倒小心翼翼了?”
话音刚落,陈平进来了,见众人脸上有些矜持,知道又为战事发生了争论。陈平从来不站在哪边,却用自己的言语冲淡了沉闷的气氛:“臣现在猜想,单于会不会还在代谷呢?”
“他既然率部来攻我,岂能无功而返,不在代谷又会在何处?”
“我军一路所向披靡,他却仍停留在代谷,这意味着什么?是不是诱我孤军深入,最后聚而歼之呢?”
刘邦决然地摇了摇头:“中尉此言,不仅灭我汉军威风,且最易动摇军心,慎勿再言。”
陈平还要说话,却被刘邦拦住道:“天寒地冻,我军只宜速战。传令下去,明日攻取贾屋山,务必擒住韩贼。”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无论是夏侯婴还是陈平,都觉得多说无益。
这时,一直沉默不言的灌婴说话了:“既然如此,臣明日就率一部轻骑深入代谷打探军情,陛下与众位将军随后跟来也不迟。”
刘邦赞同道:“颍阴侯所言正合朕意,你明日进谷打探,朕随后就到。”
三人相偕出了营帐,眼见得风一阵阵大了。他们都担心这样的天气,汉军能否抗得住严寒。在岔路口分手时,夏侯婴不无担忧地说道:“我三万大军孤军深入,而数十万步军却迟迟不能到达。若此时敌军发起进攻,我必腹背受敌。”
陈平回道:“太仆大人所言甚是,下官立即遣人督促步军加快速度。”
灌婴见两人忧心忡忡,抚慰道:“成不成,明日一探不就明了,空担忧也无用。”
第二天子时刚过,夏侯婴留吕臣守护大营,便点齐人马顶着寒风,向贾屋山韩军发动进攻。韩军主将王黄冲在最前面,夏侯婴大喝一声“谁取贼将首级”,只听耳边一声“末将愿往”,但见李必拍马上前。两人在马上大战二十多个回合,双方抢夺对方兵器,被一起拉下马来,在平地上又大战三十多个回合。这时天已大亮,王黄明白撤退的机会来了。他边与李必周旋边打了一个口哨,坐下的战马狂奔到面前,王黄一个鲤鱼打挺上了战马,跟着韩王信朝东而去。
按照事前议定,韩军士卒们将身上所带的干粮和物品通通扔掉。汉军士卒见状,有的镫里藏身,弯腰去拾;有的干脆下马,埋头抢物。李必见状,横枪立马怒吼道:“有见财起意者,杀无赦。”
这时骆甲冲了过来,疑惑道:“韩军与我交战不过半日,即丢盔卸甲,将军不觉得颇有蹊跷?”
经骆甲提醒,李必也觉得不对劲,转身向夏侯婴奔去。三人彼此通禀了情况后,夏侯婴道:“为谨慎起见,我军将敌军逐出贾屋山谷底即可,待向皇上禀奏后再做定夺。”
“遵命!”两位将军马上作揖,随后进入谷地清扫战场。
沿着河谷缓慢而行,两人察看双方伤亡,李必的脚步就凝滞了,原来韩军并没有死伤多少:“看来敌军确是故意逃走,亏将军英明,否则我军几中埋伏。”
夏侯婴走了没有多远,就看见刘邦与陈平的车过来了,他忙上前迎接:“陛下怎么来了?”
刘邦回道:“朕亲率大军讨贼,岂能畏缩不前?前军到什么地方,朕的车辇就到什么地方。”
夏侯婴又问:“樊哙、周勃的步军还没有跟上来么?”
“已经遣人去催了。”陈平摇了摇头。
刘邦皱了皱眉头,旋即充满自信道:“只要我轻骑穷追不舍,韩贼定无喘息之机。擒了韩贼,就算我军胜了一半。”
正在这时,灌婴回来了。大家一看他眉毛、胡须、盔缨上都是雪,便知夜间受了苦。灌婴呼出一股白气,手刚伸到木炭盆边,就听见刘邦催促道:“代谷情形如何,快奏与朕听。”
灌婴从侍卫手中接过茶水,喝了一口,觉得筋骨活了才回道:“陛下,冒顿确实在代谷屯驻。臣从后山用绳索下到谷底,就看见谷中穹庐连绵,约有十里之长。再看看两边的坡上旗帜飘飘,狼烟滚滚,偶尔还传来几声号角。”
“好啊!朕正要寻他决战,他倒等着献头。趁着贾屋山大捷,兵发代谷,生擒冒顿,朕赏千金。”
夏侯婴和陈平还是觉得贸然进攻危险太大,刘邦便不耐烦道:“又来了!颍阴侯难道会说假话?此事不容再议。”
几天之后,当大军来到代谷时,他们呆了。除了一座空营,哪里还有冒顿的影子?夏侯婴和灌婴沿着营房走了一圈,终于在大营中央看到了一堆还没有燃尽的狼粪。夏侯婴捡起一块灰炭,感到尚有余温,便看着灌婴道:“这就是将军闻到的狼烟,匈奴人真是像狐狸一样狡猾。”
“都是末将粗心,误了大事。”灌婴愣了,直直地看了狼粪半日。
“将军请看。”夏侯婴的眉头又皱起来了。
两人仔细观察,发现狼粪堆得十分规整,便判定敌人是从容地撤走的。
在代谷谷口,两人这样向刘邦禀奏,陈平也趁机劝道:“微臣也以为冒顿不是仓皇撤退。请陛下谨慎,还是与樊哙、周勃二位将军会合后再行决定。”
“你们这是为什么?”刘邦的话里分明带了责备,“子房向朕举荐你与刘敬,现刘敬已获罪,卿要步其后尘么?冒顿分明是听说我军将沃尔霍与信贼打得毫无还手之力才撤退的,你等却畏敌如虎,是何道理?”
夏侯婴分辩道:“非臣等畏敌如虎,实在是因为我骑兵与步军相去甚远,前后不能照应,很容易被各个击破。”
刘邦不再理会夏侯婴,把目光转向陈平:“依中尉看,单于会逃往何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