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能站在这里,拿着这份催命符,对我大呼小叫,指控我的家族?指控我的父亲?!”
他的话语像裹着冰碴的寒风,一字一句,剥开温情脉脉的伪装,露出底下狰狞血腥的现实。
“所以这就是理由?!”洛施之仰着头,泪水滑过苍白的面颊,眼神却亮得骇人,“因为你们顾家手眼通天,因为碰了你们利益的人都得死,所以我就该感恩戴德地接受你的圈养,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眼睁睁看着更多像张会计这样的人去死,看着那片土地继续被毒害?!顾胤廷,你的逻辑真让我恶心!”
“你——”
“我什么我?!”洛施之用力推开他,踉跄着站直身体,尽管浑身颤抖,背脊却挺得笔直,像一杆宁折不弯的竹,“顾胤廷,你看清楚了,我洛施之,是记者!我的职责是记录真相,揭露黑暗!不是当你顾胤廷圈养的金丝雀,更不是替你,或者替你父亲擦屁股掩盖罪证的工具!”
她将U盘和纸条紧紧按在心口,仿佛那是她最后的武器和信仰:
“这些东西,我会公布出去。用我自己的方式。你有本事,就像对付张会计一样,把我也‘意外’处理掉。否则,只要我活着一天,我就会查下去!丰华、陆文鸿、还有你们顾家……有一个算一个,谁都别想跑!”
“你!”顾胤廷彻底暴怒,额角青筋跳动,他从未如此失态过。他一把扣住她的肩膀,眼神凶狠得像是要吃了她,“洛施之,你试试看!你以为你把东西发出去,就能改变什么?我告诉你,只会让你,让你的家人,让你杂志社所有相关的人,死得更快更惨!这个U盘离开这个房间,就是所有人的催命符!你承担得起这个后果吗?!”
“那就试试看啊!”洛施之毫不畏惧地迎视着他,泪水已干,只剩下冰冷的决绝,“顾胤廷,别再拿我身边的人威胁我。如果揭露真相的代价是死亡,那张会计已经付了,我也不怕付!至于你……”
她顿了顿,看着眼前这张曾让她心动、让她依赖、此刻却只觉得无比陌生的面孔,心碎成了一片片,声音却奇异般地平静下来,带着刻骨的疏离和失望:
“我们之间,到此为止。你的‘保护’,我受不起。但从现在起,我的调查,我的生死,都与你顾胤廷,再无瓜葛。”
说完,她用力挣开他的钳制,头也不回地冲进卧室,“砰”地一声巨响,将门死死反锁。
顾胤廷僵立在客厅中央,胸膛剧烈起伏,拳头紧握,指节泛白。茶几上的一个玻璃杯被他猛地扫落在地,炸开成无数尖锐的碎片,映照着屋顶惨白的灯光,也映照出他眼中翻腾的暴戾、挫败,以及深藏于愤怒之下的恐慌。
她说了“到此为止”。
她将他所做的一切,全部否定,并彻底划清了界限。
空气中仿佛还残留着她泪水的气息和决绝的话语。顾胤廷缓缓走到那扇紧闭的卧室门前,抬起手,想要敲门,手臂却沉重得无法落下。
他知道U盘里的东西指向谁,顾怀渊,他那个道貌岸然却野心勃勃的大伯;他也瞬间明白了洛施之误会了什么她以为是他父亲顾怀琛。
这本是一个解释的切入点,但在她那样激烈的、全然不信任的指控下,在她宁可同归于尽也要揭露“真相”的决绝面前,任何关于“顾家内部博弈”、“并非我父亲”的解释,都显得苍白无力,甚至像是一种更卑劣的开脱。
更重要的是,她触碰到了他内心深处最敏感的禁区——家族。
她将他所有的情感与付出,都简单粗暴地归结为对家族利益的维护,这比任何指控都更让他愤怒和受伤。
卧室里悄无声息,但他知道,一门之隔,那个看似柔软却倔强的女人,此刻正用她全部的意志力,将他彻底隔绝在她的世界之外。。
顾胤廷慢慢放下手,转身,走到窗边。窗外冬雨依旧,将城市的灯火晕染成一片模糊而冰冷的光斑。他点燃一支烟,深深吸了一口,烟雾缭绕中,他的眼神晦暗如深渊。
事情,果然还是朝着最糟糕的方向滑去了。
但,到此为止?
洛施之,你说了不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