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雨,稀稀落落滴进了陈璋心里。
他本可以在超市买一把伞独自离开,或者转身回到那个不算家的“家”。
可他都没有。
他甚至不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只是头脑空白地等着一个人来接他。
多么普通的场景,多么寻常的事,在陈璋心里却一点也不普通。
因为上一次他恳求有人来接他,是在高三。
八中的高三生每周只有大约一天的休息时间:周六下午放学,周日下午返校。
那个周六,是陈璋记忆里雨下得最大的一天,风雨雷电,几乎没有片刻停歇。
陈璋的伞坏了,他找不到人同行,或者说,没有人愿意与他同行。
每个人都急着回家。
即便有人愿意,一把小小的伞也难以完全遮挡两个人。与其两个人都淋湿,不如一个人承受。陈璋做不到因为自己的缘故连累别人打湿衣衫。
他站在教学楼门口,看着狂风压弯树枝,看着学生撑伞离去,看着自己最终被独自留下。
雨一直没有停。
天色浓墨昏沉,积水浑浊地从台阶上汩汩溢下来,没过他的鞋面。
陈璋给王知然打了个电话,还没开口,就听见那头传来激烈的争吵声和刺耳的喇叭声。
很容易猜到原因,雨大客少,王知然正在为生计和别人抢客人。
陈璋还是问出了那个不合时宜的问题:“妈,我没带伞。。。。。。你有空来接我吗?”
他得到的回答是:“陈璋,没有人是围着你转的,我去接你,谁去挣钱?”
陈璋能理解王知然的不易,他想解释的。
他不是非要人来接,他没有要王知然围着他转,他没有。。。。。。他只是在这个时刻,还是忍不住想问一句而已。
可惜,电话已经挂断了。
嘟嘟的忙音敲打在耳膜上,告诉他,没有人会来。
陈璋没有叹气,甚至没有犹豫,径直冲进雨里,跑了十分钟才到公交站。
此刻,陈璋盯着手机上的通话记录。
顾扬名说等他十五分钟,可现在已过去十八分钟。
他不知道顾扬名在哪里吃饭,不知道他还要多久才到,他不敢问,也不敢催。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焦虑在他心里一点点堆积。
他本不需要人来接的。
当时间到了二十分钟,他犹豫着,还是拨通了电话。
他说:“你不用——”来接了。
话未说完,听筒里传来顾扬名急促的喘息声,同时,一个身影猝然出现在陈璋面前。
他听见对方说:“我来了!”
是顾扬名。
他不知是从哪个方向跑来的,裤脚几乎全湿透了,手里攥着一把宽大的黑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