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导没再追问,只是轻轻说了一声“谢谢”,便示意收工。
当晚,小满翻看白天拍摄的素材回放。当看到那个曾经蜷缩在角落、整整两个月不肯发声的女孩,今天竟然主动走到中心位置带领大家拍手打节拍时,她终于忍不住哭了。不是因为感动,而是因为她明白??这些孩子正在重新定义“正常”。
三天后,第一批国际援助物资运抵。除了教学器材,还有几箱来自国内网友捐赠的手工礼物。其中一个包裹上写着“送给会跳舞的小星星”,里面是一双粉色舞鞋和一封信。信纸折成了纸鹤形状,字迹稚嫩:
>“姐姐你好,我叫朵朵,今年九岁,住在成都。我知道你看不见我也听不见我,但我妈妈教我用手语录了一段话送给你。她说,只要用心,沉默也能传得很远。
>我祝你早日回到有花有树的地方,也希望有一天,我能穿上这双鞋,和你一起跳舞。”
小满摩挲着鞋面,仿佛触摸到了千里之外一颗柔软的心。她立刻取出随身携带的录音笔,对着麦克风缓慢清晰地打出一段手语,并请翻译同步朗读录音:
**亲爱的朵朵:
谢谢你送给我的礼物。这双鞋我会好好珍藏。等春天再来的时候,我想邀请你来共生园,我们一起在草地上跳舞。你看不见我的声音,我看不见你的歌声,但我们都能感受彼此的心跳。那就是最美的音乐。**
她将录音卡带连同一只亲手折的银色纸鸟一起寄回。
与此同时,国内舆论对许志明的态度开始悄然转变。一家地方电视台采访了几位他曾任职公司的前同事,有人爆料他在离婚后曾多次醉酒闹事,辱骂残障员工;但也有一位老门卫哽咽着说:“那几年他天天蹲在公司楼下等人,手里攥着一张小女孩的照片,问谁见过这个孩子……后来才知道,那是他亲生女儿。”
更令人意外的是,山果所在的班级发起了一场“写给爸爸的信”主题活动。老师们原本担心触及敏感话题会引起情绪波动,可结果出乎意料??超过一半的孩子主动参与,其中就包括山果。
她画了一幅长长的卷轴:左边是乌云密布的天空,一个男人背影离去;中间是暴风雨中的小船,船上坐着妈妈和自己;右边则是阳光洒满大地,舞台中央站着穿旗袍的妈妈,台下坐着一个戴眼镜的男人正在认真做笔记,头顶飘着一行手语:“我在学你们的语言。”
老师问她要不要把画寄出去,山果摇头,又点头,最后在画背面写下一串拼音字母??那是她刚学会写的三个字:fùqīn。
小满没有阻止,也没有推动。她只是在一个深夜,悄悄扫描了这幅画,上传至“静默图书馆”的私密文件夹,命名为《第八号作品:关于离开与归来》。
六月中旬,联合国儿童基金会发来正式函件,宣布将“移动融合课堂”列为全球人道主义教育创新案例,并推荐纳入世界教育大会年度报告。随函附有一张高清照片??正是那幅由孩子们用石子拼成的“我们都在跳动”的心脏图案,已被航拍无人机捕捉,成为官网首页封面。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一切步入正轨之时,一场突如其来的变故打破了平静。
七月四日,难民营附近爆发局部冲突,武装分子袭击补给线,通往外界的道路全部封锁。通讯中断,电力瘫痪,医疗资源告急。小满和团队被困营地已逾七十二小时,食物仅剩两天配额,药品严重不足。
最危急的是,两名患有癫痫的听障儿童因断药出现抽搐症状,急需转移治疗。奈温试图联系军方协调撤离,却被告知:“非战斗人员不得擅自移动。”
那一夜,暴雨倾盆。小满蜷缩在帐篷角落,听着外面枪声零星响起,怀里紧紧抱着那份《静默之光》十年规划书。她想起出发前沈知远说的话:“如果你遇到危险,第一时间撤离。你不是一个人在战斗,背后有整个团队在等你回来。”
可此刻,她无法离开。三十多个孩子的眼神牢牢牵住她的脚步。
凌晨两点,她点燃最后一节蜡烛,在日记本上写道:
>**如果明天我不能活着走出去,
>请告诉山果:
>妈妈不是不怕死,
>是舍不得让你们失去看见光的机会。
>把我整理的所有课程包公开共享,
>不设权限,不限地域,
>让每一颗种子,都有破土的力量。**
天亮前,奇迹发生了。
一架印有红十字标志的小型直升机突破封锁,强行降落。机舱门打开,走下来的竟是阿米娜,身后跟着两名国际医疗志愿者。
“我说过我们会回来的。”她笑着拥抱浑身泥泞的小满,“法国政府通过外交渠道施压,促成临时人道走廊开放六小时。我们只能带走最紧急的病人和核心教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