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想参加下周的分享会。”他说，声音颤抖，“我想……说点什么。”
“您想说什么呢？”袁婉青轻声问。
“我想说……我对不起我儿子。”他吸了口气，“十年前工地出事那天，我不是因为受伤才没去接他。我是……被人欠薪跑了，躲债。我在传达室待了三天，听着他在校门口喊‘爸你去哪儿了’，我不敢出去……我觉得我没脸见他。”
雨声轰鸣，袁婉青却听得清清楚楚。
“这些年我喝酒、打麻将、装聋作哑，是因为我心里一直在骂自己。可昨天他叫我‘爸’，还接过我递的汤碗……那一刻，我觉得我这条烂命，总算还能做点人事。”
袁婉青闭上眼，喉咙发紧：“陈叔，您的坦白，就是对孩子最好的礼物。”
“我能……能提前交份稿子吗？”他问，“我不识太多字，写了又涂，怕讲不好……”
“当然可以。”她说，“我们帮您润色，但内容必须是您自己的话。”
挂断电话，袁婉青坐在窗前良久。窗外雨幕如织，仿佛天地也在为某些迟来的真相落泪。
三天后，陈建国送来手写稿。纸是作业本撕下的一页，字迹歪斜，墨水晕染，却一笔一划极尽认真。
>“小默然：
>
>爸知道你小时候最怕黑。每天放学你都趴在窗台等我，我说‘爸爸一定准时来’，可我骗了你。
>
>那年我欠了钱，不敢回家，也不敢接你。你在校门口哭了整条街，我躲在传达室听着，心像刀割。
>
>后来你不再等我，也不再叫我‘爸爸’，改口叫‘你’。我知道，是你把我从‘父亲’的位置上开除了。
>
>这十年，我活成了一个影子。可上周你叫我‘爸’，那一声，把我从地下拽回来了。
>
>我不懂怎么当好一个爹，但我愿意学。哪怕用剩下的日子一点点还，我也想让你知道??
>
>你从来都不是没人要的孩子。你一直是，我藏在心里最疼的那一块。”
>
>??陈建国，七月十二日
袁婉青读完，眼泪无声滑落。她将稿件扫描存档，又打印了一份，在末尾加了一句批注：“真实，胜于完美。”
周六傍晚，活动室灯火通明。
“回声计划”首场分享会如期举行。三十多个座位全部坐满，连走廊都站了人。林母穿着新买的浅紫色衬衫，坐在前排中央；周海生特意理了发，衬衫领子扣到了最上面一颗；陈建国来得最早，双手紧紧攥着那份打印稿，指节发白。
七点整，袁婉青走上讲台。
“今晚没有模拟信件，没有角色扮演。”她说，“只有真实的讲述，和真实的倾听。”
第一位登台的是陈建国。
他站上台时脚步沉重，低头看了眼稿子，又抬头望向角落里的陈默。年轻人正低头摆弄手机，似乎刻意回避目光。
陈建国深吸一口气，开始朗读。
声音起初干涩颤抖，读到一半时几度停顿，甚至读错字。可当他念到“你一直是，我藏在心里最疼的那一块”时，整个房间安静得能听见呼吸声。
陈默猛地抬起头。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
陈建国放下稿子，直视儿子：“小默然，爸对不起你。但如果你还愿意给我机会，我想……以后每天都接你下班。”
陈默没说话，只是缓缓起身，走到台前，抱住父亲。
全场寂静，继而爆发出热烈掌声。
第二位是周海生。他掏出手机，播放那段他曾录制的语音：“小叶，今天太阳大，记得涂防晒……爸爸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