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行桑同我说起过，魏晟入宫之前成过亲，有过一个女儿，说我娘是魏晟入宫前留下的女儿。”钱弄墨沉默了一下，“苏行桑……是你杀的吗？”
“他该死。”魏晟道。
钱弄墨沉默了一下，又问，“那梁勇，也是你杀的吗？”
魏晟沉默。
如非必要，他并不想看自己喜爱的外孙女知道这些不堪的东西。
他沉默，钱弄墨便懂了。
“我不想跟你去高棉，我要回家。”钱弄墨看着他，“爹娘发现我不见了，一定会很着急的。”
“你爹还有你娘，外祖父只有一个人，你陪着我，不好吗？”
魏晟这么说的时候，脸上已经有了深深的老态，这大概是他生平第一次示弱，对着这个小姑娘。
钱弄墨摇头，“我要回家。”
魏晟收起了脸上的疲惫，转身走出了房间。
夜晚，腥咸的海风刺骨的寒。
魏晟望着港口的方向。
苏行桑说错了，他没有成过亲。
年少时，他因为生得好看入了一个商妇的眼，那商妇有钱，而他那时是个混混，有口饱饭就跟了那个比他大了五岁的商妇，结果被那个商妇的男人给卖进宫净了身当了太监。
他在宫里混得如鱼得水，因为生得好看，嘴够甜，心够狠，他很快得了贵人的青眼，有了权利。他向来是个睚眦必报的人，有了权利之后第一件事就是让人引着当初那个卖了他的男人进了赌坊，败光了他的家产，然后卖了妻女。
他心性狠绝，那个男人卖妻女的那天，他笑盈盈地站在人群外观望他们狼狈的丑态，看着那些曾经可以主宰他人生的人如今只能匍匐在他的脚下……后来的事情是他没有想到的。
那个抱着孩子的女人一下子看到了他，她抱着孩子冲上前，两眼放光。
“阿晟你回来了！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回来的，你救救我！”
是啊，他当然会回来，吃了这么大的亏，他怎么可能不回来。
他笑盈盈地看着她哭嚎，后退一步，不让她脏污的手沾到他昂贵的袍摆。
谁曾想，她见他躲开，一下子将手里抱着的孩子推了过来，“阿晟，这是你的女儿，我为你生了一个女儿！你救救我！你救救我！”
当时他身边有个随侍的小太监，那小太监当场就笑了，“这个女人疯了吧，干爹怎么可能有女儿……”他是一个太监啊，然后又有些感慨地说，“不过那小女孩还真有点像干爹，如果真的有个女儿就好了……”
好歹留个后。
当时，他垂眸看了一眼那个小女孩，并不好看，瘦得都脱了相，连站都站不住，只那双因为瘦而显得格外大的眼睛，果然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
“阿晟！阿晟！”那个女人还在喊。
他开恩看了她一眼，都说虎毒不食子，这个女人连自己的孩子都养不活，还觉得他能救她？他站在原地笑盈盈地看着那个女人被拖走，随后让人悄悄把那个懵懵的小女孩买了下来，查了她的身世果然是他的女儿，那个女人待她不好，以至于她明明五岁了，却还不会走路，他也不方便养着她，便远远地找了一户靠得住的人家养着……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的女儿也生了女儿。
他很喜欢钱弄墨这个小姑娘，比起魏宁姝这个女儿，钱弄墨这个外孙女更合他的心意，她长得像他，脾性也像他，跟他去高棉有什么不好呢？一辈子被拘在后院里生儿育女，不见天日，又有什么好呢？
魏晟想，她现在还太小，不知道选择，离不开父母，等出海之后，见识过这个世界的广阔和新奇，一定会忘了这个地方和这些人的。
她不懂选择，他替她选。
转眼便是两天后，荆少语果然没有轻举妄动，高棉来的海船无声无息地停在了港口，在一众海船中毫不起眼。
钱弄墨被一早送进了海船。
“得罪了。”陆炎说着，绑了她的手脚，“等船开出港口，就松开。”
钱弄墨看了一眼他腰上悬着的那块玉坠，觉得眼熟，忽然道，“苏嫱呢？”
陆炎一僵，抬眸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