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没听见群青回应,陆华亭稍稍侧脸,只见她正侧过头,仪态自若地赏灯,那枚琉璃耳坠却急剧地摇晃,耳垂已然通红。
群青被他拉着,越过人群,看见匾额,是不久前才离开的成衣铺子。
跨进门槛,锦绣之中,老板娘见他二人便笑开了花:「郎君,我就知道你会回来的。那件绯色纱衣这么娘子试过,唯有你家娘子穿得最是惊艳。」
「那颜色太艳了,我不适合。」群青一面应着,以气声提醒陆华亭,「太贵了,接下来几日要没钱住店了。」
老板娘道:「哎呦娘子,其他小娘子恨不得把自己打扮得光艳动人,缘何你生得欺霜赛雪,偏要藏着不肯示人。」
陆华亭已将随身的金锭取出,闻言对着老板娘微微一笑,又给了她一颗金珠:「看赏。」
老板娘千恩万谢。群青出了门,被风一吹,只觉疯狂。
陆华亭道:「有个地方可以住,就是有些远,端看你肯不肯。」
群青道:「不会是街边陋巷吧?」
陆华亭摇了下头:「此处我不熟,但往怀远的方向就熟了。山下许多村落,经了战乱,百姓搬走,已是空宅。」
群青没什么意见,只要有个庇身之处就行了。
用剩下的钱雇车离了镇子,到了陆华亭所说之处,山下荒村野店,一片断壁残垣隐在黑夜中,连盏灯笼都没有。
架牛车的车主见此情景,一刻也不敢停留,抛下二人便回去了。
群青看了看,屋舍虽已废弃,但勉强能住。
陆华亭走进其中一间屋子,门锁已然锈蚀,手掌贴在门上,稍一用力,便将门推开。
无人的陋室,却很整洁,床上悬帐,床边妆台,依稀可见主人整洁的习惯。
陆华亭站在其中,环顾四周,随即拂去蛛网,从柜中取出蜡和窗纸:「封一下窗就可以住了。」
他点燃蜡烛,一回身群青不见了,陆华亭打开后门,走进后院。
夜空之下,松柏成阴,幽浓的树荫之下是座孤坟,竖着一座小小的墓碑。
群青立在这碑前,风动裙带,有洛神之姿。旋即她俯下身,用自己随身带的素帕仔细擦拭这块碑。
「娘子在干嘛?」
「过来借宿,哪有不拜主人之理。」群青边擦边道。
陆华亭立在她身边,似要说话,群青于鬼神之事一向慎重,生怕他说出什么轻浮之语,「嘘」了一声,他便闭上了嘴。
下一刻,群青擦出了立碑人的姓名,「陆华亭」三字鲜红如血,赫然排列其上。
群青震悚,再一擦,看清「慈母」二字,头皮发麻,赫然转头望向陆华亭:「这是你家?」
再看这破败屋宇,早已人去楼空。难怪他推门取物,轻车熟路,原来自己就是主人。
陆华亭接过她手中素帕,擦净墓碑:「是当时离了怀远的暂住之处。」
他不愿称之为「家」,天地之间,并没有他的家。
他擦干净墓碑,只躬身将一枚橘子放在坟前,默然良久,起了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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