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醉的噩梦里总有一片海。
漆黑的、一望无际的、窒息又压抑的、连周遭的空气都被浓到呛人的血腥味覆盖。
他弟弟就躺在这样的海上,随着海浪飘来飘去。
那么鲜活生动的孩子变成了一具苍白腐烂的尸体,那双总燃烧着两团火焰的眼睛再也不能睁开。
余醉看到密密麻麻的鱼群围着弟弟啃咬,三五成群的海鸥啄食他的腐肉,弟弟的骨头断了,手脚断了,躯干也变成七零八落又浮肿糜烂的一块又一块。
他跳进海里,怎么捞都不能把弟弟捞进怀里。
“二哥?二哥!”
汪阳在他肩上狠推了一把。
余醉回过神来,望向海面的眼底泅着一层红斑。
“到了。”汪阳把船停在钓鱼艇旁边。
余醉深吸一口气,额头和后背全是冷汗,甚至站起身时还踉跄地晃了一下。
汪洋看出他不太对劲儿,“你是不是发病了?”
余醉摇头,想说没有,但舌根僵直发不出声音。
他愣了下,但没管,径直绕过汪阳跳下船,跨到钓鱼艇上。
船上没人。
一眼就能看出来。
不到十米的空间一览无遗,驾驶位和船舱里都是空的,王长亮的蜡像还裹在黑袋子里,备用氧气瓶不见了,陈乐酩的外套挂在方向盘上。
外套上全都是血。
那些鲜红的手印刺激着余醉的眼球,快要把他的心都给割裂。他把外套拿起来,看到方向盘上一圈反光发亮的东西,伸手去摸,摸了一手的血。
鲜红的血和淡黄色的脓液混在一起。
伤口裂了。
化脓了。
三角骨肯定又断了。
余醉满脑子都是这些东西,喉咙口就像活生生哽了一把钢刀,他出一口气就割他一刀。
汪阳打着手电急吼吼照向他:“人呢!找到没有!”
余醉没作声,快步跨回大船上,让秦文开船:“原路返回,立刻就走。”
秦文疑惑但照办,再次发动引擎。
汪阳急了,“走什么啊!不在船上肯定就在水里猫着呢,下去逮他!”他说着就扒衣服往下跳。
余醉伸出那只手。
灯光下蔓延进掌纹里的血水更加刺目。
汪阳的眼睛一下子就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