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晏和偏眸看了他一眼,眉眼挑了一下。
林清寒报复完后,便专心去看纸鹤的动向。
两人跟着纸鹤走了一段距离后,才看到那熟悉的身影。
圆月当空,月光倾撒而下,为少女奔跑的身影披上一层银纱。
青竹沿江而走,缓缓流淌的浔江水倒映出她的身影。夜深了,周围的房屋早就紧闭连烛火都不曾点燃,她就这样不停地跑着。
跨过溪水跨过岩石,穿过屋舍草丛,最后脚步放缓,金黄的花瓣飘落下来,落到从中落到水中落到她身上。
青竹抬头,她看向这棵高大的桂花树,那双倔强的眼眸里终于透露出些脆弱来,一层薄薄的水雾渐渐浮现,她抿着唇跪在了大叔面前。
“村里的人都说,说您有灵。若真如此,我愿用我的性命换我娘安康,换她一世平安。”
话落,青竹重重地俯身,头磕到地上,眼泪也在这一刻倾落下来。
莹洁的泪水落在土壤中,渗透而下滴落在粗壮的树根上。
银光乍现,青竹倏地抬眸,那双眼睛兀然睁大,她茫然惊诧地看着面前突然撒发出微弱荧光的大树,怔愣在原地。
“你唤我,所谓何事?”
悠远的女声落了下来。
青竹立刻从呆怔中回神,她连忙低头,重重地磕在地上,一下又一下,直将额头砸得泛红也补停。
“求您救救我娘,我娘她年仅六十忽遇怪病,烟城之内无人能医,只能先用普通的方子调养身体,但这药终归不对症无法医治我娘的怪症。我本想攒些银两带我娘出城治病……”青竹声音哽咽,“可我软弱无能没有本事,我听说您心善,便想求您救救我娘,只要能治好我娘,我什么都能干!”
“什么都能干?若我要你的命呢?”
青竹一愣,而后笑了,她笑得大声,在荒凉的郊外格外的明显,被风吹着传了很远。
“寻常人听说我要取命定是怕得跑出很远,为何你会笑?”
桂花树不解地问。
青竹却只是跪坐在那,她抬手抚上树干:“小时候我娘总是打骂我,她更喜爱我的活泼可爱的胞弟,我的父亲对我不闻不问,却疼爱我伶俐聪明的幺妹。我于家中如良田中的杂草,高热落水,无人在意我的命。”
“家乡遭洪水,冲垮河堤,淹死数百条人名,我的父亲我的胞弟我的幺妹,全死在了那场突如其来的大水里,徒留下我和我娘。我娘伤心欲绝,日渐消瘦,我不愿她这般下去,趁她昏睡带着她离开了老家来到了烟城。我娘醒来后很生气,仅剩的锅碗瓢盆都砸在了我的身上,她撕扯着我的头发拽着我的衣服,说当时淹死的怎么不是我。我很伤心跑出了家门,那日下着大雪,我背着娘走了二十公里,早就没了力气,想求个谋生的地方,但这烟城繁华却无人要我一个十二三岁的姑娘,饥寒交迫,只有红袖楼的花妈拉住了我的手。”
“红袖楼我知道是做什么的,但花妈说不用我做那些事,她像疼爱自己的女儿一般疼爱我,没让我在寒冬洗衣做饭,只让我端茶倒水。如此四五年,我想我这条命终于找到了归宿,但花妈扯着我的衣服往我脸上涂抹些我不喜欢的脂粉,她说我这条贱命天生就是干这的。”
“他们都说我这条命贱说我这条命不该有,但你却要了,我只觉得开心。”
青竹细微的声音落下,万籁寂寂,无人言语。
晶莹的眼泪从她的眼角滑落下来,她却渐渐地笑了。
“为何不求自由,却求换你母亲安康,她不喜你。”
桂花树又问。
青竹却摇了摇头:“我埋怨过痛恨过,想质问她为何偏偏是我,也想询问上天为何偏偏是我。可我偏记得儿时我娘抱我在怀中拍着我的背轻声唱着熟知的童谣,她也给我额角的伤口伤药。如此忽冷忽热忽远忽近反复将我折磨,我恨不得她,但我也无法如同平常母女那般与她相处。”
“索性将这条命还给她,如此两清。”
“我说完了,您可以帮我实现这个心愿吗?”
青竹抬起脸,她看向面前的桂花树,轻声又坚定地寻求一个解脱。
微风吹过,将一朵桂花垂落,花瓣在空中悠悠转转,最后落到了青竹那泛红的眼角。
“好。”
青竹缓缓闭上眼,嘴角勾起,露出个浅淡却真心实意的笑来。
剑意乍现,直劈在桂花树上,林清寒也在同时接住了青竹的身体,他抬手放在对方人中出,徐缓的气息喷洒下来。
青竹只是昏过去了。